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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春節。阿香對著餐桌的空位置發愣,蠕動嘴唇,到底沒說話。明樓讓明誠上樓取胡琴,笑著問:“你想聽什么?”明誠坐著拉開架勢:“我想聽?!?/br>明樓站著,在明誠高亢精準的手音兒里來了一段。阿香抹眼睛,小米傻兮兮地跟著樂,啥都沒聽懂。胡琴音結實,像絞索,擰著串著戲文里的悲歡離合,空蕩蕩地回旋,失落地撞上沙發。沙發空著,以前的人都不見了。小米熬不住先去睡,阿香洗碗打掃廚房累一天,也去睡了。只剩明樓明誠在客廳守歲。壁爐的火光溫柔浸染,明誠說過,希望能全家看一次日出。他們倆看了吧。“我在延安過春節,跟他們上山去‘品天’?!?/br>“什么叫品天?”“春節凌晨上山,看新年第一次日出,判斷這一年是否風調雨順?!?/br>“那咱們品天?!?/br>明樓摟著明誠,站在落地窗前。他們等著風雪后太陽升出地平線的一刻。可是風雪沒有停,烏云一直沒開。明樓輕聲唱:“一馬兒踏入了唐世界,萬里乾坤扭轉來……”今年,還是沒等到。幾個月后如明樓所料上海暴發黃金潮。為了軍費國舅爺一直主張開放外匯市場,拋售黃金,二月伊始黃金告罄,上海黃金徹底只剩黑市,沒了牌價,幾天翻一倍,所有商品價格瘋了一樣漲。國府緊急改組中央銀行,國舅爺沒什么事,他的幫手貝祖詒倒了霉,被裁掉。國府一團亂,上海的黑市重新迎回它自己的王。第一代錢王從來沒死,第二代錢王根本沒離開。金錢就是他們的血液,金錢流通,他們的血液就奔涌。上海在絕望里制造奇跡,錢王就是奇跡里的傳說。錢王蟄伏太久了。他手指縫里漏出些,人間就下大雨。明家大公子正式結束賦閑的日子,進入中央銀行。戴笠死了以后軍統很是經過一番“奪嫡”,誠先生很長時間內都找不到上峰是誰。毛人鳳算是掌權,終于有人聯系誠先生。誠先生低著頭扎花束,冷笑:“我當是我被忘記了?!?/br>聯系人干笑:“誠先生,上峰也有不得已?!?/br>誠先生揮舞著大剪刀利落地修剪花枝扎花束:“所以我到底什么任務?盯著明樓盯了這么久現在人家進中央銀行了。早先給的任務就是看著他還不能讓他出事,黨國惜才?!?/br>聯系人沒說話。“跟大公子有關是吧?三青團裁團并黨也跟大公子有關吧?!?/br>“你別問這個,我怎么回答?”“嗯?!?/br>“那位讓我來看看你?!虾2荒軄y,經濟尤其不能亂’是那位原話,我帶到了?!?/br>“值此戡亂救國之際,吾等自當盡心盡力?!闭\先生學著明樓的聲口,“我知道了?!?/br>“誠先生我得勸你一句,這么多年那位保你,你別不識好歹?!?/br>誠先生從頭到尾沒抬頭,專注手里的活。“所以明樓復起,我這白眼狼是白白興風作浪?!?/br>“上海秩序多借重誠先生,何必要這么說。地下黨在上海不安分,誠先生要警醒些?!?/br>誠先生再不理他。明樓明誠不在家,明衍和小米在后院玩。小米聽到一些響動,瞪著圓圓的眼睛起身,明衍跟著他看。什么都沒有。小米抓抓臉蛋:“真奇怪?!?/br>明樓從中央銀行回來,明誠也到家。兩個人進書房,明誠低聲道:“家里來人跟你接頭?!?/br>明樓點頭,他覺得明誠的神情有些奇怪。“代號是……岐山?!?/br>152.明樓早上起來,被明誠一頓拾掇。刮胡子,換衣服,打領帶,明誠一邊打領帶一邊道:“你還不如小米呢,小米自己穿衣服!”明樓嘆氣:“誰叫家里有個能干的?!?/br>明誠早上著急出門:“文件收拾好了擱在桌上。講話的稿子也在里面別找不到。你說的那套西裝前天送去干洗,我昨天去問了還得等,所以今天穿另一套……咦?你怎么進來了?”明誠忙得打轉,差點被小米絆倒。小米樂呵呵地站在門口,兩只小手交握:“香姨說吃早飯了?!?/br>明誠伸手呼嚕呼嚕小米頭毛:“我不吃我得走了。你要吃飽。你堂阿姐今天不來,自己在家玩?!?/br>小米頂著一頭亂毛看爸爸小跑著出門,香姨端砂鍋出來,大爸抱著他放到早餐桌旁邊。他夠不著桌子邊兒,因此椅子是特制的。大爸蹙眉,幫小米把頭毛耙順。小屁孩兒也是要遵守明家儀容規矩的。“你爺老頭子心大?!?/br>“大少爺,今天早上要叫車伐?”“不用,昨天中央銀行給配了車?!泵鳂峭犷^看小米吃東西。他發現小米吃東西非常急,幾乎不嚼,跟明誠小時候一個毛病。吃了一頓沒下一頓,對饑餓的驚恐刻進骨頭里。為了糾正小明誠的吃相明樓費了一番周折,現在輪到小米。他并沒有很聲張,明誠下意識不認為吃東西快有什么問題,所以明樓只能默默盯著小米,防止他噎著。小米察覺到大爸的目光,只好改成小口小口咬小籠包。那一雙一模一樣純凈的大眼睛偷著瞄明樓,崇拜地看他優雅地吃早飯,然后跟著模仿。明樓笑笑。小米經常讓他想起另一個小家伙。最近他熱愛回憶,但并不想分享。不是很愉快的記憶,他自己留著吧。這一天平凡無奇,明誠心神不定。誠先生戴個墨鏡一身黑,殺氣騰騰地愣神,其他人閉嘴干活絕對不上去找死。他們在碼頭卸貨。國舅爺的主張,一力在貿易上親美,美國的劣質絨線一個月能傾銷一百萬碼,幾乎為民營廠全年產量。紡織業被美貨沖死,這樣國府還跟日本訂購了三十萬碼的絨線。有個領頭的,真能再來一次一九一九年大罷工。日本絨線卸貨完畢,運回倉庫。誠先生手底下的人面面相覷,日本“徒手官兵”還沒審清楚,這就要支持日本重建了。美國好像沒打算在戰后主持公道懲戒日本,倒開始扶持。誠先生叼根煙過干癮,回過神兒來:“都卸完了?”“卸完了?!?/br>他轉身上車:“走吧?!?/br>明公館外面有車聲,是中央銀行來接明樓的。明樓摸摸小米的臉,起身出門。小米喝粥喝一臉,阿香拿帕子幫他擦,小米突然道:“香姨,小爺叔回來了?!?/br>阿香手一抖:“小米說什么?”小米從阿香手里掙脫,吃完早飯跳下椅子。阿香全身涼浸浸,抱著小米:“你什么時候看見他的?”“幾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