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改為拉她衣袖。

    佟因慢慢被他拉著，走在他身后，腦海里是剛剛那些村民的對話內容。

    “道族不會打過來?！彼鋈婚_口解釋，聲音晦澀。

    佟因看他，他依舊在前方走著，沒有回頭，雪落在他肩上，襯得他越發清冷。

    她笑道：“我知道，你說過他們是來談判?！?/br>
    之前她還擔心會打起來，但看他幾日處理事情，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就知道不會打起來。

    他靜下去，一種像那個晚上的感覺再次浮現，佟因盯著他。

    “你會不會想血脈親緣？”片刻后，他問。

    情緒琢磨不透。

    佟因想了想，道：“沒什么好想的，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對他們沒什么印象?！?/br>
    她回答的是她自己的過往，不是原女主的過往，不過這個說辭似乎她和原女主都合適。

    “周巫說，你更喜歡道族的生活?！?/br>
    他步伐不變，卻一直沒有回頭，說的話飄在半空，要與那些飛雪化為一體，再消散在溫熱中。

    佟因忍不住笑了：“周巫說什么都跟我無關，我對道族沒有什么記憶?！?/br>
    “天靈一族，最重血脈?！彼馕恫幻鞯?。

    佟因徹底明白，這擺明了是試探。

    她甩開他拉她袖子的手，然后在他回頭的瞬間，勾上他的手指，他輕縮一下，被她捉緊。

    她繞了兩步，來到他跟前，有些無奈：“你不太對勁?！?/br>
    早就感覺他情緒不對，這幾日除了處理村子的事，其余時間都是在她身邊，說是教她修煉法術，但她偶爾累了，他又在處理正事，便想自己下山去找小白玩玩，他也不準，愣是讓夫諸把小白給帶上來，讓她在主殿里玩。

    千方百計把她按在他視線范圍內。

    聞言，李追玦靜下去，若不是雪還在飄落，看起來像整個世界在靜止中。

    “你是覺得天靈族的人一來，我就會跟著他們走？”

    他目光在跳動，無聲的沉寂。

    佟因猜到他的心思，“我跟天靈族的關系除了身體留的血液外，其余感情并不深，我有過去，但我的過去不是天靈族?！?/br>
    原女主才是真正的天靈族，有著六歲前生活在天靈族的記憶。

    她沒有。

    他忽然抬眼，很認真很干脆：“你想不想走？”

    好像只要她說想走，他會愿意放她離開。

    佟因睜大眼，氣笑了：“我能去哪？”

    他輕張了嘴，但想說的話似乎卡在喉嚨里，幾次三番到底沒說出來，最后他壓著眉，煩悶地捏緊她的指尖：“想走也不能走?！?/br>
    佟因：“……”

    她想笑，然后真的笑了。

    她猜到他剛才想說什么，大概是你要是想走，我放你走之類的話，但話沒出來，他自己先不愿意。

    這種被人需要和挽留的感覺，讓她心里很愉悅，她笑彎了眉，道：“我不走，這里和木屋已經是我的家，你們就是我家人?！?/br>
    風雪中，他靜默凝視她，沉在她說的這句話中，似乎要把這句話小心翼翼藏起來，珍而重之地銘記到永遠。

    他說：“好?！?/br>
    ☆、擁抱

    佟因裹緊了衣服, 往手里呵氣。

    太冷了, 風雪越來越大，把整個富貴村淹沒在一片白之中。

    她跟小白坐在屋頂上，眺望到極遠極遠, 世界都是白的, 她看到許多黑點在雪地里挪動，是村民們在陸陸續續出村。

    偶爾看見隊伍長許多的, 明顯是大戶人家拖家帶口, 還帶著財物。

    天靈族要來的消息放出去后，村民們開始陸續躲出去，都害怕打起來, 打算等結束再回到村子里。

    “他們身上還帶著李追玦賦予的幻術，出村之后在普通人類眼中，依舊尊貴無比處處受到追捧，換做是我也會出去躲一躲享享福, 等風頭過去再回來?！?/br>
    小白化了人形, 一只腳支著，懶洋洋地托腮, 忽然又想到什么, 補充：“若不是規則不允許離村超過一個月, 我想他們肯定不會愿意住在村子里?！?/br>
    佟因想起那晚沈沛兒出村的那一幕，目光更遠了些。

    她對沈沛兒的感覺很復雜，就好像她對周巫的感覺，上一輩父母的選擇而導致的遺留問題。

    他們也沒得選擇。

    “那你呢？你不打算離開？等天靈族來到之后, 你可以讓他們帶你離開?！辟∫蚩粗w雪，還有越發沉寂的村子，問小白。

    小白輕甩腦袋，抖落滿身雪花：“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這里也挺好的，在哪里不一樣？”

    佟因微訝，扭頭看它時，它正看著天靈山的方向，它的睫毛也是白的，輕輕掩了一半的眼睛，有些落寞。

    “為什么？”

    明明先前它死活想走，她是只要能好好活著，走不走無所謂，因為她在這個世界本就無依無靠，可小白有家，它家在天靈山。

    “金陽獸世代生活在天靈山，但我們不屬于天靈族，李追玦放火燒山之后的一百年，整座天靈山再無生機?！?/br>
    “一直到現在天靈山都過得很艱難，天靈族勉強在別的地方重新種靈植，但我們不行，我們想生存就靠著給天靈族工作換取物資，后來，我父親把我賣給天靈族，然后天靈族又把我給了沈從?！?/br>
    不知道是不是大雪的白讓人傷感，小白幽幽嘆口氣：“我一開始真的很想回家，想回天靈山，想離開這里，每天我都擔心會死在李追玦手里，他在我印象中太可怕?！?/br>
    “但在這住久了又覺得沒什么不好，他似乎也不打算殺我，我不用給天靈族工作，天天陪著你，我找不到理由要走?！?/br>
    在小白茫然的的話語中，佟因隱約看見村外世界的冰山一角，“給我講講這個世界？”

    它細思好久，在這個世界長大，乍然要它講述這個世界，自然無從入手，因為一切它都覺得習以為常，好久之后它才整理出要說的內容：

    “史冊上講過，以前人類還不能修煉的時候，并沒有道族，人類、魔族、妖獸、靈獸、兇獸、鬼妖共享空間，人類很久以前生活很艱難，但他們繁殖能力很強，數量龐大，忽然有一日開辟出修道這一條路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br>
    “人類很勤奮，修道的人類憑著他們的努力，擴大了生存空間，搶占物資，驅趕異族，在這片土地稱霸了上千年，直到李追玦出生，他破壞力太強，又能讓尸體復生聽從他的指揮，你想想世界有多少尸體，道族不會放任他強大下去?！?/br>
    佟因聽得心悸，意識到即便這次天靈族過來不會打起來，將來的某天依舊會打起來。

    李追玦的存在破壞了道族辛苦上千年建立的、有利于他們的平衡，一朝打破，損失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