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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全京城都在為她演戲在線閱讀 - 第42節

第42節

    春花楊柳,假的,紙糊的,一碰鐵定嘩啦作響啊。

    宋平水恨鐵不成鋼地示意暗衛:掌風輕點!再輕點!

    暗衛頂住壓力,再揮掌送來的就是徐徐暖風了,柳蘊在風中及時出現,將手中蚱蜢遞到窗前,頓時吸引了冬葵的目光,冬葵不再尋找雜音來源,盯著蚱蜢皺了皺眉,坐下重新捏起了筆。

    柳蘊唇角一垂,沒成想過了會兒,冬葵蹙起的眉心一松,拽過那蚱蜢握在手心,“你覺著一個就夠了?”

    這與當年不符,當年柳蘊多么希望冬葵能多瞧他一眼,冬葵卻是置之不理,最后索性關了窗不理他了,他佇立良久伶仃地離開了,今日冬葵篡改這記憶,可算是搭理他了,他笑道,“不夠,我這就給你編很多只?!币フ哿~。

    冬葵道:“窗邊不是有么?”

    窗邊假柳枝安靜地垂著,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樣。

    能摘才怪了。

    紙糊的蚱蜢勢必露餡。

    柳蘊佯裝沒聽清,緩慢地從嗓子眼里發出一聲,“嗯?”背后打手勢令暗衛去折真柳葉,暗衛倏地一下去了。

    冬葵解釋:“就用窗邊的?!?/br>
    “好?!绷N佯裝抬袖去折楊柳,在冬葵看不見的地方接了暗衛遞來的一把真柳枝,暗衛撤身時袖子被紙楊柳扯住,一時著急拽了拽,緊接著脆弱的假柳枝被拽得呼呼啦啦落了一地,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干,暗衛驚慌地退步,后背一靠繁花,繁花呼啦著凋零,凄楚可憐。

    眾人:“……”

    場景崩了!

    做了這么多場戲,這還是頭次把場景給搞沒了!

    眼前冬葵撥開柳蘊就要往外瞧,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暗衛急中生智,揮出一陣一陣狂風,吹得人直睜不開眼,柳蘊趁機將冬葵按回窗內,這個動作不知怎么惹了冬葵,冬葵將手中蚱蜢一扔,啪一聲關了窗戶,再也不理他了。

    和當年一樣的結果。

    柳蘊負手立著,回眸示意眾人這場戲結束了,宋平水命人收拾場地,見假花楊柳被迅速清理干凈,湊到柳蘊跟前,“太醫院那方子也吃了一陣子了,怎不見效?”

    冬葵一生完孩子,柳蘊就命太醫院拿出先前出的方子給冬葵用了,可以冬葵近日的反應來看,這方子收效甚微。

    柳蘊捏了捏眉心,“令太醫院再出方子,另外,還得在宮外廣招名醫?!?/br>
    “是?!?/br>
    太醫院得了令,抓緊時間研究新的方子,宋平水命人在城中張貼尋醫告示,幼帝知了消息,干脆打上了宮中的名號,將尋醫告示傳至天下。

    不過一日,已有幾位在民間頗有名望的大夫進了首輔府邸,宋平水領他們過來時手中還緊緊捏著一封書信,他令隨從領大夫去向太醫了解冬葵病情,自己轉身進了書房。

    “大人,八百里加急!”

    顧頤的來信越過堆起的折子遞到了柳蘊手里,薄薄的信紙

    被修長的手指死死捏著,柳蘊低眸極快地掠了一眼,倚著圈椅的脊背霍地一挺,眸中隨之迸出一抹光彩,薄唇短促地溢出一道笑聲,又驟然消失,幾不可聞。

    宋平水急得不行:“找到了么?”

    話音未落,信紙飛到眼前,他反應極快地抓住,柳蘊已起身離座,衣角閃出了書房,他只顧低眸去瞧,信上一行黑字蒼勁有力:大人放心,屬下已尋到小公子,不出五日,就會到京。

    宋平水大喜過望。

    再說柳蘊出了書房,一心想告訴冬葵這個好消息,及至步子踏上走廊,寒風一吹,眸中沸騰的溫度就冷卻了。

    幾年前,每次踏進家門,他都渴望著奔去房中擁抱冬葵,笑著說一聲,“孩子找到了,快去見他?!爆F今,倒有機會說了,卻說不得了,這要等到冬葵恢復全部記憶,腦子清楚了才能說。

    柳蘊放慢步子到了門口,冬葵正在房中逗嬰兒笑,丫鬟奶娘俱在一旁候著,他踩著門檻望了好長一會兒,冬葵才發現他,“杵在門口做甚?”

    柳蘊笑道,“想好好瞧瞧你?!?/br>
    示意丫鬟奶娘退出去,冬葵在她們離去后紅了紅臉,“不日日瞧么?”

    “日日瞧也瞧不夠?!绷N將她與孩子擁入懷中,親了親她的頭發,腦中翻來覆去地奔騰著三個字,告訴她,告訴她!

    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去。

    且再等一等。

    柳蘊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冬葵說。

    沒成想,他還沒等來顧頤領著小公子到京,先等來了一場戲,次日清晨,冬葵就目露擔憂地對他道,“政事固然重要,你的身體更重要,可莫累病了?!?/br>
    柳蘊:“……”

    頓時明白該做哪一場戲了。

    當年幼帝進府求他救入牢的臣子,他應了下來,等于攬了一個□□煩,為了解決這個□□煩,他先把與入牢臣子有關系的,別管是好友亦是仇敵,全都擰在一起,朝堂勢力盤根糾錯,擰在一起就說明誰也逃不了,再安排入牢臣子在獄中咬人,入牢臣子抓著這個機會,本著我死你也要死的缺德原則,咬下大半個朝堂,其中自也有廢帝器重之人。

    廢帝惱怒,欲避開此事,柳蘊接著聯系西南王府秦立,西南王府自始自終都站在幼帝這一邊,雖鮮少在京,能用的人一個都不少,都察院隨便站出來幾個都夠柳蘊使的了,柳蘊命他們上折子彈劾,專門彈劾被咬出的臣子,徹底把這趟渾水攪得烏漆麻黑,掉進去的人誰也爬不上來。

    第56章

    就連文淵閣幾人都被挖出了陳年舊事, 當時的首輔段玠雖是廢帝心腹, 可惜上臺并不光彩, 他身為百官之首尚且如此, 余下官員還有幾個清白的?

    一時間,朝堂烏煙瘴氣,廢帝發了雷霆之怒, 幾次欲殺柳蘊,皆因忌憚柳蘊握著他的秘密而作罷, 可若再任柳蘊行動下去,整個朝堂都要崩了。

    廢帝召見柳蘊,在金鑾殿上出聲嘲弄,“柳蘊, 朕信了你不是柳家人,畢竟一貫坦蕩剛直的柳家出不了你這樣用下作手段的小人?!?/br>
    “與陛下相比,臣這個小人可愧不敢當?!绷N立得挺直, 隨手拂了拂袖口, 冷冷的視線掠向龍椅, 廢帝惱得咬牙,“柳蘊,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若你仗著那秘密恣意妄為,朕即可令人射殺你!”

    “那秘密臣會爛在肚子里,可倘若臣死了,可就不知道誰會得知了?!?/br>
    廢帝哼了一聲, “你倒是守信,那朕可賞你一樣,倘若你就此罷手,朕將著人再審當年賑災銀一案,為柳家洗刷冤屈,還柳家人一個清白,你進京入朝為的就是這個吧?”

    廢帝以為握住了柳蘊的命脈,柳蘊必定俯首就縛,柳蘊給了他片刻的念想,再輕描淡寫地掐碎了,柳蘊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帶譏誚地望向了廢帝,“陛下想多了,我入朝不過是想哄我妻子開心?!?/br>
    廢帝一張面皮繃成鐵青色,握著龍椅扶手的手背青筋迸出,那手背上留有深深的牙印,是那日冬葵為柳蘊咬的。

    “你們夫妻倒是情深?!睆U帝眸中情緒幾度變幻,像是有了旁的算計,忽地身體放松,輕笑一聲,“罷了,此事朕退一步,你也退一步,朕不殺他們,只放他們出京?!?/br>
    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場博弈過后,波濤洶涌歸于平靜,朝堂上被翻出的骯臟污穢被沖刷干凈,入牢臣子一出了牢,就被趕出了京中,連感謝柳蘊的機會也沒有,柳蘊哪里在乎這個,回了府邸,倒床就病了。

    仆人發現,慌里慌張去請大夫,大夫只道是過度勞累,需得好好休息,出了方子就走了,柳蘊一醒來就見仆人舉著藥碗候著,仆人復述了大夫的話,他聽了闔著眼吩咐,“倒了?!?/br>
    仆人大氣不敢出一下,聽令倒了,柳蘊也不休息,去了書房,將吏部未完成的政務堆成小山似的摞在書桌上,回身招來隨從,“我病得這般重,夫人可是不知?”

    他渾然忘了自己囑咐過府邸眾人凡事不可打擾冬葵,府邸眾人做得極好,哪怕他病了,也絕不到冬葵跟前碎嘴,于是隨從回得極快,“恐打擾夫人,還未同夫人說?!?/br>
    “這個可以說,裝作不經意告訴夫人我病了,在書房處理政務?!绷N坐在圈椅上,他本身就累到了極致,根本用不著裝疲倦。

    冬葵身邊的丫鬟得了令,佯裝無意地在冬葵面前提了,已是夜間,正要就寢的冬葵轉身就去了書房,于是柳蘊用哄騙的手段又見了冬葵一面。

    當年這個情景十分簡單,如今無須準備什么,但宋平水等人做戲做出警惕心了,排查一遍后一致認為:熬一大鍋湯藥還是很有必要的。

    柳蘊依照當年坐在圈椅上,一手支著下頜,另一手執筆,在政卷上涂涂寫寫,眉峰微攏,面上倦怠之色甚濃,一旁的隨從端著湯藥候著。

    沒過一會兒,冬葵推門進來,甫一抬眼就是這般境況,她像當年一樣來到隨從跟前,瞧了一眼湯藥,“涼了,再熬一碗,速度快點?!?/br>
    隨從去了。

    柳蘊聽聞動靜抬了眼,見是她,怔然過后笑了一下,“無礙,擱平時這個點你都睡了,何苦來看我?”不知怎么地,倒真有一種萎靡憔悴的味道。

    冬葵緊緊盯了會兒,極快地別過眼去,一手摩挲著將政卷推到一邊,“聽青竹說你病了,病了就別忙了,喝了藥就歇著?!逼^朝門外道,“藥呢?還不快端來!”

    當年沒這么快。

    現在,必須快,熬一大鍋呢,盛了就能端來。

    門口候著的隨從舉著碗進來了,冬葵示意他遞給柳蘊,柳蘊接過,沒敢喝,恐他一喝完,冬葵轉身就走,一會兒就不愿意多待兒。

    當年,他就用了這個法子,那時冬葵見他不喝,不滿地端起藥碗,隔著一張桌子遞給他眼前,“喝了便是?!?/br>
    柳蘊俯身過去,也不接碗,就著她的手,唇角貼了貼碗邊兒,“苦?!?/br>
    冬葵一愣,“你又不怕苦?!?/br>
    “我何時說過我不怕?”柳蘊從桌后轉出來,隨從早已退了出去掩好了門,他繞到冬葵面前,點漆的眸子注視著冬葵,“我不只怕苦?!倍€怔著,他索性貼身上去擁抱冬葵,長長的嘆息里滿是苦澀,“我還怕往后的每一日,你都這樣對我,你數一數,你多久沒對我笑過了?”

    這樣說著,心里更怕冬葵再問一聲,“孩子呢?”

    手指不由掐緊了冬葵的肩膀,肩膀處傳來的疼痛激得冬葵神志一清,她沒有掙扎,被柳蘊抬起下巴時那雙杏眼含著些許麻木的冷意,“松開?!?/br>
    柳蘊的手像被什么蟄了一下,倏忽一下松了她,她將藥碗舉過來,“喝了?!崩涞囊暰€剜著柳蘊的心,柳蘊躲避一樣低頭喝藥,喝了幾口,眸子一闔,冬葵的氣息太熟悉了,絲絲縷縷地纏著他不松,他便再也壓抑不得,一睜開眸子就抬起了頭,“你便沒有旁的要和我說?”

    冬葵漠然,“孩子你找到了?”

    算算時間,距離孩子出生快有一年半了,時至今日還找不到的話,那還有希望么?

    柳蘊忍耐地又闔了眼,因為他發現冬葵的雙眼紅了,冬葵嘴巴一癟,啜泣聲就傳了過來,他再也忍耐不成,撲上去將冬葵壓在身下,“柳冬葵,你怎敢如此對我?”

    湯碗砰一聲落地,湯藥潑灑出來,政卷呼隆一聲被掃到上面,濕濕嗒嗒的一片,盡數被柳蘊踩過,柳蘊抱起冬葵步入里間的榻上,他不知何時起了燒,額頭guntang地貼到了冬葵的臉頰上,冬葵熱淚一涌,“你發燒了?!?/br>
    “閉嘴!”

    “不要,我要問你,孩子是不是找不到了?”冬葵嗚咽著拽緊柳蘊的衣領,兩人恨不得融進對方的身體里,柳蘊發出的聲音艱澀難聽,“不要問了?!?/br>
    孩子一事無計可施,他可以給冬葵希望,可倘若還是尋不到,難不成日后他與冬葵見一次面,冬葵就要這么冷漠地問,這樣的冬葵,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還有什么意義?

    “再問,你不若掐死我?!绷N燒得意識有些昏沉,拽起冬葵的手放在脖間,素日還能抑制的情緒狂涌而出,“你用力,讓我死了?!钡皖^印上冬葵的唇,“死前,讓我親親你?!?/br>
    “不要!”冬葵哭著咬了他一口,一手撥開他的腦袋,胡亂踢了他幾腳,柳蘊倒在榻上,燒得面色潮紅,粗粗喘了口氣,不知過了多久,冬葵滿臉淚痕地從背后抱住他,“我不問了,我要讓陛下得到報應?!?/br>
    兩人蜷在榻上。

    柳蘊憑著殘存的意識回了身,費力撐開沉重的眼皮,親了親她的額頭,“乖,給我時間,我廢了他?!?/br>
    “好?!?/br>
    時至今日,做這場戲前,柳蘊卻奢望冬葵問一問,只要她問一聲孩子,他就笑著把顧頤的信拿出來,指著每一個字告訴她,孩子我找到了。

    可冬葵不這么想。

    當她見柳蘊不喝藥時,就變得與當年不一樣了,她道:“你若不喝,我便走了?!?/br>
    兩句話就可結束這場戲。

    柳蘊自然不愿意,見冬葵端起藥遞過來,只好低頭喝了個干干凈凈,確然很苦,宋平水他們做戲很認真的,用的草藥真真切切,即便柳蘊沒病,喝碗藥也不會對身體產生什么大影響。

    碗底一空,柳蘊心里正思付要不要引導冬葵問出孩子的問題,冬葵偏頭召來隨從,“再來一碗?!?/br>
    柳蘊:“……”

    眾人:“……”

    喝一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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