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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時的期盼、入睡前的念想。 只是常言道好景不長,秋冬交接的最后一個月尾,承乾宮派人傳來旨意,皇后祈福一月期限已至,恭請皇后娘娘擺駕回宮。 ☆、第十七章 臨近初冬,天色暗得越來越早,剛及酉時出頭已尋不見多少天光,晏七行在游廊上教湖面的風吹過幾個來回,一霎便冷透到骨子里去了。 召皇后回宮的口諭仍舊是林永壽親自來傳。許是皇帝亦有催促之意,派個身邊親近之人,也好著重顯示那話的分量,細想想,此時距離皇后當日駕臨西經樓確已不止一月了。 且林永壽是殿中省的首領太監,除非隨侍皇帝,否則尋常鮮少在后宮露面。 晏七記得從前在咸福宮時,便從未曾見過他來傳話。 但即便如此,這回他卻連皇后的面兒也沒見上。 林永壽來時不甚湊巧,正值申時三刻,因上回送賀禮一事,粟禾并沒有多待見這位大監,迎進來回了句皇后娘娘正在小憩,便就教他等著。 他倒也不多言,含笑應了聲,人進了西經樓就在一層靜立候著,低眉垂首足足紋絲不動站了半個多時辰,直到晏七提著木箱自三層下來,才見粟禾上前去問他所來何事。 林永壽道:“圣上這幾日身子已大安,昨兒聽聞御花園新培育出一批牡丹,便立時想起娘娘來,說此等景象該與娘娘共賞方才相得益彰,只如今天氣蕭肅花期恐不長久,遂派老奴前來恭請娘娘回宮,明日與圣上一道游園散心?!?/br> 晏七腳下步子緩了緩,與上樓回稟的粟禾錯身而過后,行到林永壽跟前見了禮,又繞到一旁的書架間漫不經心拿了本書籍消磨,不多時,聽見樓梯上腳步聲響起,回首去看,卻只有粟禾一人。 “勞煩回稟圣上,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折騰回棲梧宮了,明日未時娘娘自會在朝鶴亭恭候圣駕?!?/br> 林永壽得了確切答復這廂便不久留了,晏七與他前后腳出西經樓,臨到游廊出口處,他忽地停下來轉過身問:“咱家記得你從前是咸福宮的內侍,如今可是已調至皇后娘娘身邊了?” 后宮娘娘們各占各的山頭,不消說如晏七這般的親隨之人,就是各宮的普通奴才,但凡在主子跟前有些臉面,出了那道宮門在別的娘娘跟前人家都是一萬個忌諱,豈會有無故調職之談。 林永壽在宮里摸爬滾打這么些年,要說他不知道,恐怕說不過去。 畢竟是皇帝身邊的人,晏七絕不愿自己所言給皇后帶來任何麻煩,緊著心道:“回大監的話,大監誤會了,奴才因此前寧歲宮香粉之事被罰沒西經樓,恰逢前些日子二小姐知曉奴才會些小把戲,遂偶有召見奴才前往西經樓隨侍一時半刻而已?!?/br> “什么小把戲竟能得二小姐青睞?” “不過是影子戲,并無甚出奇,只是供二小姐在西經樓煩悶之余的些許消遣罷了?!标唐哒f著應言打開手中木箱頂部的蓋子,示于他看。 林永壽雙手環在身前抱一桿拂塵,一雙銳利的眼睛落在他腰間的銅牌上一掃,饒有興趣問,“這倒稀奇,你瞧著年歲不大,該是自小便入宮中,從何處學來的這些?” 晏七頷首回道,“今歲端午宮宴上曾有人獻藝,淑妃娘娘那時瞧了頗為喜歡,遂允了半月空閑教奴才去拜師學藝,故而會些皮毛?!?/br> 這由頭倒并無不妥,林永壽那廂含笑噢了聲,便說天色不早了,教他快些回去,一轉身徐徐沒入了昏暗夜色里。 今日又該輪到韋安上西經樓值夜,但這會子還未到時辰,晏七想那懶人此時恐怕還沒起身,不欲打攪他美夢再為自己平添煩心事,自提著箱子走到隔壁任東昌門前敲了敲,里頭人聞聲,問話語氣似有些不耐:“誰呀?” “是我?!标唐邷匮曰亓司?,隨即聽見里頭的聲音平緩下來,說讓他進去。 屋子里燭火燃得通明,與任東昌同寢間的劉承喜此時尚在當值沒有回來,晏七繞過抱柱便見他獨自潛心坐在書案后頭正眉頭緊鎖奮筆疾書,眼睛微微瞇起,一邊寫一邊咂嘴,“這差事真他娘的叫鈍刀子割rou,寫歪一筆整張全白費!也不知你之前是怎么忍下的!” 晏七聽得好笑,“你寫時專心些便不會出錯了?!?/br> 他那廂又嘆一口氣,“你不知道,老子就為這破差事,前兩天沒寫完當日的進度,居然挨了那小宮女的罵,小丫頭指著鼻子說我拖沓懶散,還揚言要回稟老李去,你說氣人不氣人?!?/br> 他口中的小宮女想來就是每日來送書籍的知意,但晏七聽著在腦海里翻了翻對她的印象,一時倒沒勾勒出任東昌描述得那副潑辣景象。 “誰教你在人家頭回進映春庭時把人家得罪了呢,姑娘家都為你紅了臉,回頭自然偏對你印象深刻些?!?/br> 晏七含笑調侃他一句,彎腰湊過去看了眼未完的工程,隨手拿過來個軟墊在他對面坐下,鋪開紙筆,指使他,“將你手底下寫不完的那些遞給我?!?/br> 任東昌也不跟他客氣,嘖嘖笑了兩聲,拿起半本拆開的書頁遞到他面前,想起什么似得意有所指地問:“誒,那丫頭昨兒還沖我問起你了,聽起來像是對你有些不尋常的心思,你......” “問什么?”晏七低著頭目不斜視,輕飄飄一口截斷了他的話。 任東昌不是個莽撞的人,見他這反應便知后頭的玩笑開不得,遂將話頭一轉,“她不待見我,自然就是問為何這差事換了人,沒別的事兒?!?/br> 他說著停了會兒,埋頭寫了兩個字,又挑眉瞧了眼晏七。他瞧得見他那么副金玉神秀、朗眉星目的模樣,偏偏那端正齊整中還帶些溫和的繾綣,輪廓不凌厲也不過分柔軟,生得這么副好相貌,倒也難怪那小宮女記掛了,若非入了這禁宮,也不知會讓多少閨閣姑娘家魂牽夢縈。 他一時有些好奇,索性現下無事,手上筆尖未停,閑話道:“我先前聽老李說你入宮已有些時日了,既不求權勢,好好的男兒進宮來實在可惜了,外頭的日子哪怕苦點,但起碼還能討個老婆生個孩子,人一輩子嘛,總要有點牽掛才行?!?/br> 晏七手中的筆頓了頓,卻并未覺得冒犯,隨即慢聲道來,聲音平靜得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我小時候家鄉發了旱災,爹娘養不活我,只好賣了我換些銀錢,后來被人牙子當個好貨色留下帶來帝都想賣個好價錢,誰知剛到帝都正巧碰上我家鄉那邊發疫病,人人都覺得不吉利,賣不出去就成了賠錢的無底洞,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丟下我自己跑了,直到一年半后我才被從街上路過的太監孫路帶進了宮,我那時不知他是什么人,只是想吃頓飽飯罷了?!?/br> 那一頓溫飽的代價便是此后漫長而孤寂的一生,上天的所謂有得必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