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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看他一眼,緩步到桌案邊放下取回的書籍,復又重新出門去了。 李故的居所并不遠,就安置在映春庭東南角的一處兩套間里,地方算不得大,但因為屋子里擺放的家具極為簡單,平白顯得空闊起來,一眼望過去只有北面書案上放置的那一張古琴算的唯一的裝飾,只是晏七從未聽見那琴聲響起過。 屋里燃著燭火,窗戶上倒映出一個人消瘦的側影,低著頭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中捏了只碩大的蝴蝶,正翻來覆去的忙活不停。 晏七立在門前輕敲了兩下,里頭的人聞聲漫不經心回了句,“進來?!?/br> 待他走到跟前,李故抬手一指面前的軟榻示意他先落座,復又低下頭專心擺弄著手中的半成品蝴蝶風箏,并不著急開口。 晏七也不急躁,坐在對面靜靜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見他拿起風箏來回檢視了幾遍,笑道:“你說二小姐一個女娃娃家也不知哪里來的那么大力氣,放風箏都能把風箏扯壞了,果然是將門虎女!” 晏七聽著也是一笑而過,瞧小爐上煮沸的茶湯已香氣繚繞,便執起來給他倒了杯,但并沒有添滿,“茶湯醒神,就寢前多飲無益,便如飲酒,不可貪杯?!?/br> “看看你,好好一個年輕人,說話卻這般古板!”李故抬手指了指他,嘖嘖感嘆兩句,拿起茶湯遞到嘴邊品了一小口,話音隔著繚繞的熱氣遞過來,“找你過來沒旁的事,就是白日里看你不見了那許久,還以為遇上什么事了,眼下西經樓里住著皇后娘娘和二小姐,尋常都別瞎跑,若是一不小心沖撞了貴人,神仙也救不回來你?!?/br> 這位掌事性子和善,說這些并不為危言聳聽,盡都是為底下人著想的勸誡而已。 晏七頷首應了聲,也不瞞他,“我今日便是往西經樓中尋書去了,但未有何事,只是恰逢樓中無人侍奉,皇后娘娘遂召我進畫室伺候了一下午筆墨,這才耽擱了時辰?!?/br> “哦?”李故倒頗覺意外,“皇后娘娘素來不喜旁人近身,別看棲梧宮中下人成群,但實際除了粟禾,其他人都鮮少能踏進內殿......” 晏七眸中一頓,隨即又笑笑,“那許是今日粟禾姑姑有差事在身吧,我進去時正遇上她從樓中出來,之后便一直未曾再見她折返?!?/br> 李故抿一口茶水,瞇著眼思索了片刻,又問:“皇后娘娘既然還肯召你近身伺候,想必不至于對你仍有成見,那她可有說過免了你先前的過失?畢竟先頭那場風波我有所耳聞,亦覺得你是無辜受累?!?/br> 晏七不可置否,如實說有,“娘娘確實曾問過我是否想要重回咸福宮,但......” 這么個語氣聽來,結果也就不言而喻了,李故瞧他躊躇神色,砸了咂嘴,皺著眉有些責備的口吻,“皇后娘娘向來一言九鼎,既然問了必然就是確有此意,絕不可能是迂回試探,你該好好把握那等機遇的?!?/br> 晏七想起那時皇后曾說要他好自為之的話,半垂著眼瞼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或許我是個目光短淺之人,與其回到繁花錦繡中爭權奪勢,還不如就在這鮮有人至的西經樓一輩子與筆墨為伍更來得自在?!?/br> 他看了眼對面的李故,“您不覺得嗎?” 那言語中意有所指,因他曾聽聞李故與徐良工乃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如今眼看徐良工身居高位,李故但凡稍有些爭權之心,無論如何不至于屈居在這偏僻的西經樓只當個閑散管事,只是其中緣由為何,說到底,各人的選擇罷了。 李故被他問得一怔,搖頭嘆口氣,朗聲調侃了句,“你才來這里多長時間,光看到每日與筆墨為伍淡泊寧靜,等時候長了,見多了里頭那些人拜高踩低整日里給你缺東少西尋岔子,有你后悔的!” 晏七彎了彎嘴角,并不言語,見他抬手舉止之間不甚流暢,遂問了句。 “還不都是教二小姐給鬧得......”李故說起來皺著眉,眸中卻是笑意盈盈,溫溫然從眼角幾處褶皺中漾出去,“國公府的小姐們恐怕生來就喜歡高處,那丫頭放風箏都要騎在人脖子上放,說什么要和風箏一樣自由自在,折騰一下午,險些搭上了我的老命?!?/br> 晏七聞言忙從軟榻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拉開衣領看了眼,并沒有淤青的痕跡,想來只是長久未曾活動過,肩頸上一時吃不消而已。 “您這里可有疏松經絡的藥酒,我看過些醫書,這情形若配合xue位按一按,能減輕酸痛,也會恢復得快些?!?/br> 李故倒不多推諉,點頭說有,側過臉揚起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立柜,“你去瞧瞧哪個能用得上?!?/br> 晏七挑了瓶藥性不算太烈的倒在手心,雙手搓了會兒,暖熱后覆在他脖子后面,剛按了一下果然聽他吃痛一聲,遂緩了緩力道,細心問他感覺如何。 他手上收著輕重,目光瞥見李故兩鬢邊的些許白發,恍然想到,若是自己當初沒有被賣掉,如今也正是該孝敬爹娘的時候吧...... 李故那廂半垂著頭,復又對他斷斷續續說起扶英來,他似乎很喜愛這個小姑娘,言語間未見奉承,聽來只盡是寵溺。 晏七站在一邊也不打斷他,扶英的名字在他的耳旁徘徊過幾個來回,他不知為何卻想起那時在畫室,小丫頭交于他看得那張紙上寫著的“姜扶?!比齻€字。 李故方才說國公府的小姐生來便喜歡高處,晏七卻覺得,她們原本生來就在云端,不需要乘風而起,卻也沒有選擇的權利,真正她們是不是喜歡,恐怕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敢置否。 他十二歲進宮,至第六年時,曾有幸得見少帝擬詔聘承國公之女為后。 那是一場空前盛大的婚典,聽有些宮里的老人說,甚至比之幼帝當年的登基大典更為隆重,一切都只為了迎接那位即將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那萬眾矚目華彩無比的榮耀,便是權傾朝野的承國公為愛女準備的最好的嫁禮。 前朝恢弘的百官朝拜景象,他一個人末流內官自然無緣得見,只記得那日流風溶溶,新晉的皇后入主中宮時,他匍匐在殿門前長長的地毯旁,泯然眾人,低垂著眼眸等待她踏過面前的土地,虔誠地靜候那片錦繡堆疊的裙角劃過眼前,那般耀目的紅,在和煦金芒里,似一團火,幾欲灼傷他的眼。 也是那日,他便知道這位皇后娘娘不喜熱鬧,她進了棲梧宮,其他人便都需出來,正殿大門自此不合時宜地緊閉了整整一天,只有南邊的一扇窗開著一條縫隙透氣,而恰巧,他被分派在此處當值。 從天光暖陽到日暮西山,他在華麗的宮殿外站了多久,便見那位尊貴的皇后娘娘在琳瑯的妝臺前坐了多久,一動不動地一面側影,美的像幅畫,也悲戚得像首殘缺的詩。 她落淚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