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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出手,卻被陸朝雪按住了手,不由急怒道:“陸師姐!你做什么攔著我殺那個無情無義的混賬?”“別急?!标懗┩嫒f里帶著人招搖萬分地落在臺上,大搖大擺坐到了上座,身后柳寸芒昂著頭一臉坦然,雙眸如星如火,神色中竟有一種從未見過光彩,好似從此無所顧忌,肆意而為一般,不由心中一沉,若有所思地擰起了眉——在出泉宮中之時,這個柳師弟便一直跟在鐘無笙之后,常常替他開口譏諷他人,那時他的神色是帶著刺的,仿佛心頭積壓著許多怨氣,只在嘲諷他人之時才可發泄出來。后來鐘無笙死了,他向燕師弟投了誠,又對小師妹動了心,但因已犯下無可挽回的罪孽,便更是永遠低人一頭般,人前人后總有郁色,從未有過這般肆意張揚的時刻……就好似已經拋開一切,就要孤注一擲般……想到此處,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按了按牧庭萱的手,忽地站了起來,拍了拍手,高聲道:“今日高朋滿座,勝友如云,可惜我燕師弟沒有機會親眼瞧見此等盛景,不如便由老身代他敬諸位一杯,以慰諸位壯志!”聲音響徹云霄,引來一片叫好之聲。她十指翻飛地捻了個法訣,口中念念幾句,雙掌一拍,霎時間在場數十萬人手中竟都憑空出現了一碗或是一壺酒,一時間眾修士紛紛興致高昂地喝起彩來,舉杯痛飲。“呵,好厲害的老婆婆?!惫略瓶戳搜凼种械哪菈鼐?,疑心終究無法消除,又不愿失了風度,順手便塞到了柳寸芒手中,又將他手中的一碗酒搶過,豪爽地一飲而盡。柳寸芒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亦將酒飲了。陸朝雪舉起手中的酒杯,目光不動聲色自眾人面上掃過,漸漸地落到了七界峰峰主那邊,見柳寸芒淡然地將手中的酒喝了下去,便略略安下心來,又坐了下去。不知從哪里飛來了一只彩蝶,落在她指尖,薄翼一張一合。飲過了酒,果然眾人的膽子分外大了起來,不少散修一躍而上,先亂斗了一場,拉開了應天峰之戰的序幕。參戰之人境界逐漸增高,很快小魚小蝦們便被淘汰在了一邊,擂臺之上動靜也越來越大,移山倒海,天崩地裂一般,許多修為較低的修士怕殃及池魚,不敢再看熱鬧,只得先行離場。到日暮時分,端夠了架子也看夠了戲的七界峰主終于開始下場。先是楚承劍與一名圓滿期散修打了一場,轟鳴聲滾滾如天雷,持續了兩三個時辰,終究還是楚承劍略勝一籌。一輪圓月之下,衡滄海輕笑一聲,落在了他的面前:“好一個犀照劍法,不如讓我衡滄海來領教一番!”自從凌遠岫大戰鐘郁深之后,兩個界峰之主對戰的大戲已有近百年沒見過了,一時間圍觀修士們紛紛雙眼冒光,坐直了身子,伸長脖子觀望。月光下怕看不清,還有人不知用了什么術法,在這一圈觀戰臺之上點了一圈浮在半空的孔明燈。就在此時,陸朝雪指尖微微一動,那只停了一日的蝴蝶竟忽地振翅而去。她便也佝僂著身形,自專注于峰主大戰的人群中無聲無息地穿了出去。離開了人聲鼎沸,打斗聲震耳欲聾的應天峰,整個鐘寂界籠罩在一片出離的寂靜之中。月光之下,那只蝴蝶身上隱約流動著銀輝,引著她穿過云層,很快便落在了至高峰柱之上。此時月華如霜鋪在地面上,四周山林幽寂,偌大的宮殿隱沒在黑暗之中,看不見一星半點燈火,所有人都去了應天峰,這大殿里連個守殿的人都沒有留下,靜得落針可聞,只余下高處呼嘯的風聲。陸朝雪隨著那只上下翩躚的蝴蝶,不緊不慢,步步無聲地踏過了滿地月色,繞過宮墻,來到了后院雜草叢生的院門前,隱約聽見了幾許聲響,忙一抬手,讓那只尋香蝶消失在了夜色中,自己則微微側頭,屏住呼吸,自那院門的縫隙朝其中看去。一個人提著盞燈,微弱的光芒照在他四周,只依稀映出兩人的影子:“……您的花,開了么?”聽聲音,似乎并非柳寸芒。“尚未?!币粋€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阮夫子。陸朝雪微一凝眉,只聽他又開口,語氣十分陌生,隱約還有些嚴厲的責怪之意:“閣下何故來此?”“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另一個人的聲音則顯得有些怯懦和悲傷,說到一半便越發微弱了下去,含在口中像是一句囈語。“看過了,便走吧?!比罘蜃诱Z氣仍舊淡淡的,“此處不是你這種外人應當來的地方?!?/br>“呵,”那人嗤笑一聲,仿佛有些咬牙切齒,語氣陡然譏諷憤懣了起來,“我這樣無父無母,也沒有師父相護的外人,確實不當出現在您弟子的地盤上?!?/br>靜了一瞬,阮夫子仿佛嘆了口氣:“既然知曉,何故不去?”那人便忿然疾走了幾步,又拂袖回身,冷聲道:“一盆早該掐死的野草,養了一百年,只盼他真能開出您想看的花來才好!”陸朝雪聽到此處,眸光微動,心中已閃過數個猜測,便小心翼翼回身向外走去,誰知沒走幾步,身后便傳來一聲凜然斷喝:“什么人!”她身形一僵,還未來得及回身,已被身后的人一劍架上了脖頸,一盞提燈在眼前晃了晃,她被光芒閃得瞇了瞇眼,別過頭對上了孤云寒意凜然的面容,神色惶然地縮了縮脖子,雙指擒著那劍端將之推開,半是討好半是懇求地一笑,聲音柔柔的:“……這位哥哥,我和師兄失散,迷了路,誤闖此地,如有冒犯,實在抱歉,還請你諒我年幼,饒了我這回?!?/br>孤云神色一怔,看著眼前滿臉緋紅,水眸如鹿般可憐的陌生少女,高懸的心微微放了下來,眼眸轉了轉,終究顧忌著動靜鬧大,反引來了她口中的師兄,加之她不是出泉宮人,即便聽見了方才的對話也不會多想,于是收劍一笑,伸手拉她起身:“我也不過是誤闖此地之人罷了,鐘寂界峰柱錯亂,不如我帶你回應天峰吧?!?/br>陸朝雪立刻笑逐顏開,點頭如搗蒜,一臉信任地望著他,仿佛遇到了什么大好事般,乖巧地跟著他離開了至高峰,在其他峰柱上又繞了兩三個時辰,等他確認了她并非幻形,才終于被帶回了應天峰。—————————————————應天峰上的激斗又持續了三天三夜,飛沙走石,摧枯拉朽,第四日日出之時,峰頂上已無一塊完好之地,擂臺寸寸龜裂,觀戰臺亦早已傾塌,所有人都只得立在云端,遠遠地觀望。第一縷朝光落在楚承劍手中的犀照劍上,折射出千萬道不可逼視的光芒,劍嘯間劍芒吞天噬地,眨眼間便將古玄鐘湮沒在一片白光之中,而凌厲的劍氣已化作戾氣沖天的魑魅魍魎,鋪天蓋地朝他所在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