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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神色莫測地緩緩抬眸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涅槃境,長相俊朗,眸正神清,雙手抱劍,背倚在欄桿上的姿態卻頗為瀟灑肆意,即便是在一個修行百年的大乘期修士面前,亦顯得十分從容自如。此人自稱是誅魔盟誅邪衛五大誅邪使之一的云徹骨,此番前來便是要將這封密報送到他的手中。白寧息合起了這張紙條,手中燃起一團火,霎時間密報灰飛煙滅:“我湯谷山從來不問世事,即便此事非虛,亦與我無干?!?/br>“白山主,”云徹骨淡淡一笑,誠懇道,“誅魔盟將此事告知貴山門,無非是警戒之意,您無需擔憂,即便在我盟中,對是否徹查此事,亦是爭吵不休?!?/br>“出泉宮屹立于修仙界中,已有三百年之久?!卑讓幭㈨獬脸恋乜粗?,“而誅魔盟不過三年?!?/br>云徹骨點點頭,看上去竟有些唏噓:“不錯,修仙界中,人人長生不死,門派也都能綿延百年,即便其內已腐朽潰爛,表面卻仍舊光鮮亮麗?!闭f著他搖頭一笑,“所幸誅魔盟不過三年,人人都還是一片赤子之心?!?/br>“赤子之心?”白寧息嗤笑一聲,冷聲道,“修仙界無人不知,出泉宮歷來在宗派大戰之時,閣主殿主等一概會閉關修行,只余數名大能守宮。你來找我,難道不是想讓我關閉秘境,不讓出泉宮弟子如期出來,好叫你們趁他宮中無人,擅闖空門?!“白山主,為何定要如此扭曲我等的善意?”云徹骨握緊了手中的劍,不悅道,“誅魔盟乃是四大名門協力同建,目的是為了守護界中修士,杜絕邪魔侵蝕!自然對修仙界中一切邪魔一視同仁,一個不留。您莫要忘了,第一個新魔出自何處!再者,出泉宮難道不是修仙界中一個門派?一個門派附近被挖出累累白骨,難道還不可疑?還不可查?!”“你無需與我廢話,查或不查,皆是你們誅魔盟的事,但休想因此干涉宗派大戰?!卑讓幭⑥D過身去,冷聲道,“送客?!?/br>“白山主,此時我不敢說出泉宮一定已被邪魔侵蝕,但是非曲直,總有一日大白于天下。到那時,還望您與我們一道捍衛正道,勿叫邪魔余孽滲入七界峰?!币姲讓幭喩砗畾饫淠仂o靜望著海面,恍若未聞,云徹骨負氣冷哼一聲,拱手轉身而去,“……告辭?!?/br>白寧息望著那一抹即將沒入海中的斜陽,一股氣堵在胸口,直到余暉盡收,方才緩緩吐了出來,眼眸中已是一片黑暗:“陽燿天,你花了三百年……也不過如此?!?/br>另一邊,云徹骨坐在一只金翅飛鳥之上,飛鳥在水面掠過,他便伸手在海水中,五指拂動,仿佛捏了幾個法訣,接著飛鳥騰空之上,他便收回了手,眸中一抹邪笑漸漸散開,又自懷中掏出了一顆朱紅的仙果,在衣襟上隨手一擦,咔得咬了一口。遠山重重,萬里之外的一個與外界幾乎隔絕的小山村,白日里晴空萬丈,夜里卻驟然飄起了小雨,草木清香之中,雨滴敲打著山林與屋檐,仿佛低語呢喃。這個村落位于重山環抱之中,村民多是在修仙路中受到重挫,經脈受損或是根基不穩,不得不敗退躲避仇家的修士及其后代,又或者是生來靈力低微,悟性極低,處處被人欺凌,難以生存,他們是弱rou強食的修仙界里絕對的弱者,被殘酷的規則所淘汰的廢物,所幸還能在這隱蔽的山林之中求得一線安穩。此時,家家戶戶的小屋中都亮起了微光,在雨霧朦朧中望去,分外溫馨。一個披著蓑衣的人冒雨匆匆踏過泥濘,走到其中一間屋前,“扣扣”地敲了敲門。“支呀”一聲,門開了,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將他拉了進去,順手合上了門。“你跑什么?這樣著急?”屋中只燃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下,只見屋主一身單薄的灰衣,面色蠟黃,臉頰凹陷,人如紙薄,看上去仿佛行將就木,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蘊著一抹深邃的微光,如星沉深潭,無人知其鋒芒。他神色自然地伸手替來人解開蓑衣的綁帶,露出一張平凡至極的國字臉。“你聽見了?”來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面露急色。“呵,”屋主輕笑一聲,拉著他坐在窗邊塌上,“莫急莫急,坐下再說?!?/br>“我早已勸過你——”來人望著他,面上壓抑不住的猶疑之色,“出泉宮百年來一直尋求抑武之道,弘揚圣德之念,你又何必一定要對它下手?”屋主在另一側塌上坐下,聞言搖頭一笑:“黃夫子,這么多年,你總是忘記自己是怎么死的……別人哭你一哭,你便要掏心掏肺了么?”他雙指隨意擒起一枚黑子,在棋盤上輕敲,緩緩道,“此時難道是我要去害他們不成?難道不是他們先要將我等趕盡殺絕?”“可是……”來人似還有話要說,卻被他揚手制止。只聽他緩緩道:“忘言是怎么枉死的?我們在生死城中,令死者復生,生者得凈,與他出泉宮何干?他們一去,便殺死我城中萬千門徒,讓生死城生靈涂炭!”“忘言這么小的時候,便坐在我膝上,那時候,她就只有那么一點大,我親手傳她琴技……”他頓了頓,垂下眼眸,“可是她死了,連尸骨都不曾留下?!?/br>說到此處,兩人都靜默了一瞬,屋中一片死寂,只能聽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直到屋主再次開口,聲音微冷:“徹骨是你我看著長大的,他做事一貫干凈利落,你自可放心?!?/br>“……難道就為給忘言報仇么?”“你明明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一件事?!蔽葜魈ыo定地看著他,眸中露出一股炙熱而瘋狂的光芒,“為了這一件事,你我以朽木之軀支撐百年,此時你倒來問我?”來人與他對望許久,緩緩道:“我只怕我們走得太遠,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條路了?!?/br>“殊途同歸而已,你從不同情我門中之人,怎么倒對出泉宮手軟起來?望你記得‘徹骨’二字的由來,待得河清海晏之日,再來與我夜話此時?!闭f著他抬手,毫不猶豫地將黑子落在了棋盤之上。來人便站了起來,眸中暗含一抹嘆息之色,轉身而去。此時棋盤上,黑子已將白子重重圍困,殺得七零八落,他卻不伸手去撿子,反而將手在棋面上拂過,光芒過處陡然間,滿盤盡黑,他喃喃自語:“這世間有不平,故有爭斗,有爭斗,故有黑白,出泉宮只知抑武揚德,又豈能改變這九天重重?誰能不踩著別人的血rou往上爬?”他淡淡一笑,又收手回撫,望著霎時滿盤盡白的棋盤出神,聲音極低,“真要令修仙界中再無爭斗,只此一途而已……燿天,莫怪我,莫怪我?!?/br>此時的湯谷秘境之中,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