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咱們是同僚，現在是前輩想欺壓新人嗎？”

“我——”

“誰有閑工夫欺壓你?！毙l杰狼狽反駁，撓撓頭，尷尬解釋：“你突然出現，京城方面事先并無通知，而且你還偷襲攻擊容哥兒，意圖捏斷他的手?！?/br>
“并非故意動手，我只是喝醉了！”宋慎蹙眉打斷，鄭重強調。

“行了行了，別拌嘴?！比萦犹念^疼勸阻，極具魄力地一揮手，開門見山說：“宋掌門，既然你是以殿下親信的名義到訪，那假如沒有緊急公務，請先去用午膳，有朋自遠方來，咱們小酌幾杯；假如——”

“有！我們立刻談談?！彼紊鲊烂C提出。

容佑棠點點頭：“好?！彼讌栵L行，旋即歉意望向衛杰，后者爽朗一笑，主動說：“你們聊，我回屋換靴子，濕漉漉地黏著忒難受?！?/br>
“好的?！?/br>
轉眼后，書房內僅余容、宋二人。

靠著熏籠的容佑棠招呼道：“坐啊，有話請說?！?/br>
宋慎一聲不吭，也挪了把椅子靠近熏籠，落座時，后背的包袱卡了一下，他索性解下抱著。

“你……”容佑棠欲言又止，委婉道：“別處我無法承諾，但此處你大可放心，隔壁院住著一群武藝高手，等閑宵小之輩絕對不敢來犯?！?/br>
“我也想放下包袱啊，總是背著，沉甸甸的，很累?？伤龑嵲谔薮罒o知、太不知好歹了，我稍稍一松懈，她就闖下彌天大禍！所以只能盯緊?！彼紊饔懈卸l，身心疲憊。

“誰愚蠢不知好歹？”容佑棠一怔，認真審視對方抱著的藍色包袱，良久，靈光一閃，驀然后背起陰風，毛骨悚然，渾身抖了抖，脫口而出：

“難道包袱里裝的不是東西？”

“聰明！”宋慎欣然夸贊，緊接著補充：“但你只答對了一半兒，因為我也不清楚她到底算什么東西?！?/br>
容佑棠越想越明白，寒毛直豎，正色催促：“別賣關子了！可否告知包袱里究竟是……誰？”

“我師姐?！?/br>
宋慎垂眸，哀傷肅穆，平素玩世不恭的嬉鬧態度蕩然無存，語氣卻硬邦邦，說：“我最后照顧她一程，背回故鄉，將其葬在師門山腳下，今后由師父親自管束吧，我是無能為力了?！?/br>
“夏小曼？”容佑棠立刻憶起昔日的美艷婦人，驚奇問：“令師姐去世了？”

“陛下賜了她一杯毒酒，當場毒發身亡?！彼紊髅鏌o表情。

容佑棠重重皺眉，坐直了，沉思半晌，緩緩問：“宋掌門，請恕我冒昧相問：陛下日理萬機，為何特地抽空賜死一個民間婦人？”

“因為她圖謀不軌，下蠱迷惑瑞王殿下?！彼紊鞑⒉淮蛩汶[瞞，有問必答。

“什么？”容佑棠睜大眼睛，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他定定神，仰脖灌盡半杯溫茶，壓了壓驚，才冷靜問：“瑞王殿下沒事吧？”

“我及時趕到現場，他自然平安，只是受了些驚嚇?！彼紊骼硭斎淮?。

容佑棠敏銳察覺些許異樣，但并未戳破，繼續問：“令師姐為何蠱惑瑞王殿下？莫非世間真有‘蠱惑’一說？”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巫蠱之術存于西南蠻族，但是否像傳說的那樣神奇則不得而知。不過，我南玄武門并未涉足?！彼紊髡f到此處，忍無可忍，怒道：“我師姐死前悔恨，哭喊冤枉，說自己被活鬼迷了心竅——顯見她至死糊涂，一輩子糊涂！分明是她貪慕富貴榮華，動了非分之想，才會被主謀說服，竟然相信甚么‘相思蠱’，將海外劇毒當蠱，打著我的名義，給那呆子送藥，險些藥死人。簡直了……她怎么可能入那書呆子的眼??？唉！”

那書呆子？

瑞王嗎？

好一陣子，書房內鴉雀無聲。

容佑棠嘆了口氣，慨嘆道：“匪夷所思啊。不過，案發是在宮里還是宮外？陛下如何知情的？主謀兇手呢？”

“在宮外，瑞王府。重陽節前，他難得有興致，說是想登高，便出宮回府居住，誰知師姐會那般荒謬？案發時，陛下恰巧微服探望，雷霆震怒，壓根不聽解釋求情，當場賜死師姐，我難辭其咎，險些被株連，幸虧慶王殿下力保，否則這世上再也沒有宋慎了。至于兇手？我離京時尚未抓獲?！?/br>
“原來如此?！比萦犹娜粲兴?，滿腹疑團，剎那冒出百八十個念頭，電光石火間，恍然大悟，篤定問：

“恐怕陛下也遷怒慶王殿下了吧？興許還有我，畢竟你是我們一同舉薦的?！?/br>
“你猜對了?！彼紊骼⒕沃翗O，憋悶無奈，起身垂首道：“對不起，我給你們添麻煩了?！?/br>
“別！”

容佑棠忙把對方按坐下，苦笑寬慰道：“明人不說暗話，宋掌門，你我之間還藏什么？真兇分明是沖著慶王殿下去的，對方借刀殺人，令師姐被當成刀了?！?/br>
——倘若宋慎從結果說起，容佑棠必將早早醒悟。

“你說得對。但我師姐已死，尸體焚化，況且，陛下并無深究徹查之意，輕輕揭過了?！彼紊饕а?，冷笑道：“你說巧不巧？案發時，陛下居然碰巧撞見，兇手真是好算計！”

今年來，容佑棠愈發細心縝密，他神色微動，輕聲問：“出事時，慶王殿下力保你，那瑞王呢？”

“他啊?！彼紊鲬嵟骱薜难凵袼查g柔和，含糊說：“他那身體，受不了大刺激，當時被我弄暈了，昏睡兩日，得以平安?！?/br>
容佑棠點點頭，俯身靠近，憑直覺，冷不防耳語問：“陛下龍體如何？”

宋慎倏然抬眼，目光銳利，二人對視。

須臾

“怪道慶王殿下賞識你?！彼紊鬟駠u莞爾，略一沉吟，耳語透露：“沖著咱們的交情，我冒死告訴你，記著：陛下年事已高，衰弱入骨，時日無多了?！?/br>
容佑棠倒吸一口寒氣，沉著臉，久久不發一語，驟然變得焦慮。

將喜州公務安排妥當后，十一月初，外調京官終于返回闊別三年的京城。

一行人停在高大巍峨的都城門下，皆有無限感慨。

“大人，咱們終于到家啦！”張冬興高采烈，喜上眉梢。

近鄉情怯，容佑棠反而笑不出來，滿心忐忑，率眾邁向城門，朗聲說：“走！我們進城去?！?/br>
第202章相聚

三年前清晨離開時,除夕將近，頭頂陰天，馬蹄踏雪，京城大街小巷正販賣煙花炮竹和桃符，熱鬧非凡，隨處一片喜氣洋洋的紅,彼時容佑棠不敢多看,毅然決然，目不斜視地揚鞭催馬。

在喜州咬緊牙關渡過三年，可謂嘔心瀝血，如今終于得以回京述職。

入城后正值午時,十一月中旬，今日晴空燦爛。

“今兒天氣可真好！”張冬一路笑哈哈，人逢喜事精神爽,絲毫未現疲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