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入死的表兄弟，也不能口無遮攔，有些話很難開口。

“這些飯菜都是熱的，還是要叫廚房——”容佑棠指著碳籠。

“不用?！壁w澤雍溫言道：“那些就很好?！?/br>
郭達氣不順，但還是心疼餓著肚子忙到深夜的表哥，他幫忙把飯菜端到桌上，只是放盤子的力道略有些重。

“來?！比萦犹陌雅磷影目曜由鬃油七^去。

趙澤雍拿起筷子，眼睛卻看著表弟問：“小二，怎么了？”

“沒怎么?！惫_一板一眼答，低頭撇嘴，他好大的個頭，卻蜷著蹲坐在小馬扎上，把手搭在碳籠上烤火。

趙澤雍莞爾，深知表弟的個性，不追問了，低頭吃飯。

容佑棠心里默數：一、二、三……九——

果然！

郭達忍耐沒一會兒，就忍無可忍，皺眉道：“八殿下既是受了傷、要好生靜養，可北郊哪有條件？今晚去里正家借火炕、明日調個廚子、后日請幾個御醫……這怎么妥呢？方家村已開始拆房子了，喧鬧不堪，塵土飛揚，人來人往大呼小叫，就不是養傷的地方！依我看，就算不回宮，回王府總是應該的?！惫_一臉嚴肅，語調鏗鏘有力。

“郭公子言之有理?！比萦犹恼澩?，提醒道：“等過兩天村民都搬走后，里正家也要拆了，他家正好建在勘劃圖的南北縱道上，妨礙后續運料暢通?！?/br>
“正是！”郭達大義凜然。

趙澤雍抬頭，欲放下碗筷——

“您先用，先用飯！”容佑棠忙歉意道：“我就是隨口一說?！?/br>
郭達悻悻然：“不著急，反正都住下了。我也是隨口一說?！?/br>
“唔?！壁w澤雍莞爾。

飯畢，把食盒收到角落，廚房自會來收。

主帥和將官沒回城，留在營帳過夜，底下的人好一通忙碌：加了碳盆、送了鋪蓋、爐子上燒著幾盆水。

“唉喲~”郭達隨手把外袍丟在被面，鉆進被子里，枕著手臂，舒舒服服瞇著眼睛，說：“容哥兒，茶煮好了給我來一杯?！?/br>
“行?！比萦犹臄[弄著小茶爐，笑道：“這東西其實挺方便的，可來了這么久，也就用過兩三次。喏，您看，可以隨意加東西煮?！?/br>
“你加了什么??？”郭達懶洋洋問。鋪蓋直接安放在外帳，這是他自己的安排，就像在西北時那樣。

“茉莉香片和龍井?！?/br>
“聽著有點兒意思?！?/br>
滴水成冰的天氣，厚實的營帳簾布被風吹得啪啪作響，邊角獵獵飛揚。

身上沾了一層塵屑，可條件簡陋，幾人只燒了熱水擦洗，換套干凈衣服。

“你們剛才說的，正是本王想的?！壁w澤雍主動提起，有些頭疼：“可小八不愿意回去，總不能綁了丟上馬車?！?/br>
“那怎么辦？”郭達急道：“這幾天陛下該來巡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苛待八殿下、讓他吃粗茶淡飯屈居村舍呢！”

“不至于?！壁w澤雍好笑道：“小八這事兒不能瞞，明早就會有三份奏折上呈父皇，主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br>
容佑棠有些忐忑，脫口而出：“陛下會怪罪我們看顧不力嗎？”

“嗯？”趙澤雍挑眉，氣定神閑道：“要怪罪也是怪罪本王。不過，離宮外出歷練，誰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本就有多少風險，父皇心里也明白?！?/br>
機會正好，容佑棠順勢把當時分頭行動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算是交代，免得慶王心里沒底。

“怕甚？”郭達躺被窩里縮著脖子，嘟囔道：“在西北的時候，比這兒危險十倍不止，誰沒斷過幾次骨頭？都得扛著，咬咬牙就過去了?！?/br>
趙澤雍只當表弟在說夢話，無奈囑咐容佑棠：“你轉告當時共同尋人的幾個：本王知道你們辛苦，會給你們記一功?？尚“水吘箓貌惠p，跟著的人雖然是他自己安排走的，但明面上也不宜表彰你們了，只能算功過相抵。日后再找機會封賞?！?/br>
容佑棠唏噓感慨：“我們一聽說八殿下摔傷骨折，就都嚇住了，哪還有心思想封賞啊?！?/br>
趙澤雍眼神專注，笑道：“還能把你推出去不成？”

容佑棠對視，欲言又止，忽然詞窮了，低頭忙煮茶。他心不在焉，夾子在幾個小瓷盅里點來點去，隨意夾起個不知什么，就要往茶湯里放。

“要放蜜橘嗎？”趙澤雍抬手擋了一下。兩人對坐，中間隔著熱氣氤氳的小茶爐。

“不放?！比萦犹南乱庾R搖頭，可回神低頭看看，卻發現自己就是夾著個蜜橘……他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將其放回原處。

片刻后

“郭公子，喝茶嗎？”容佑棠招呼問。

然而避風角落的鋪蓋里沒有任何回應，呼嚕聲漸起。

“小二睡著了?！壁w澤雍扭頭看幾眼。

容佑棠笑道：“喝完暖和暖和，您也就休息吧?！?/br>
“你呢？”

“我去找衛大哥，他們屋里總有幾個人休沐回城的?！比萦犹拇?。

趙澤雍四下環顧，看看后帳、再看看前帳，沉吟不語，有意留下對方，可惜場所太不合適。

容佑棠卻三兩下喝完茶，匆匆收拾好煮茶器皿，困倦道：“殿下，沒有什么吩咐的話，我想去睡了?！?/br>
燭臺安放在方桌一角，斜斜把人影打在帳布上，一坐一彎腰，密不可分，像極抱坐的姿勢。

真想讓你留下來。

可暫時是不能夠了。

“等著?！壁w澤雍走進后帳，從柜子里翻出兩條毛毯，一條經過時隨手覆在表弟身上，另一條遞給容佑棠：“他們屋里沒暖炕，別凍壞了你?！?/br>
“謝殿下?！比萦犹慕舆^。

兩人一時都沒動。

外面狂風席卷，營帳簾角被拍在撐柱上，發出重重“噼啪”的一聲！容佑棠如夢驚醒般，抱著毛毯轉身匆匆往外，頭也不回地說：“您歇吧，我走了?！?/br>
“好?！壁w澤雍原地不動，低聲目送。

——你再不走，今夜就走不了了。

——

次日清晨

難得旬休兩日，伙房前期瑣碎麻煩解決后，后期只需督查即可。

容佑棠縮在借來的鋪蓋里，貼身裹著毛絨絨的毯子，任憑同屋的親衛粗手粗腳、咣當咣當，也睡得香甜。

直到衛杰吃完早飯回來。

“容弟？容弟？”衛杰連喊幾聲。

“……”容佑棠蜷縮成個蝦子，毫無回應。

“伙房今早蒸的雜糧饅頭，又香又松軟，還有小米湯，趕緊起來吃?！?/br>
“算啦，讓他睡吧，日夜辛苦熬著，學里難得歇兩天?！弊蛞购托l杰一同下水救人的陳際阻止。

“我就逗逗他，這小子睡一晚不帶翻身的，估計被抬走也沒反應?！毙l杰忍俊不禁，整整腰間跨刀。

幾個下值回來的親衛脫掉汗濕靴子，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