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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的那條裙子,穿回她的葵花圓領袍,皇帝叫她一聲,她噯地答應了,邊扣著腰帶邊說“來了來了”,那樣松泛的相處,像梁家還未遭難時候,他和私塾里同窗同進同出的樣子。 慈寧宮花園和慈寧宮離得太近,長信門對面就是慈寧門,因此往北這條道兒行不通,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攬勝門出去進迎禧門,穿過司禮監經廠直房,繞開慈寧宮走。 他們過來了,梁遇略頓了下,閃身讓到了含清齋山墻后,聽著他們有說有笑穿過角門走遠了。楊愚魯覷了他一眼,“老祖宗,看樣子萬歲爺很喜歡姑娘?!?/br> 梁遇慢慢頷首,帝王的感情確實復雜而分裂,籌劃立后選妃的同時,不妨礙他少年人情竇初開般接近喜歡的姑娘。這皇權天下本就如此,只要喜歡便有后話,何況還有他這個親哥哥在,就算月徊從女官做起,他也能將她送到后位上。 好事兒……是好事兒……梁遇擰起眉,示意楊愚魯招人過來問話。 很快領命掌班的曾鯨到了跟前,垂著手,恭恭敬敬叫了聲老祖宗。 司禮監里人才濟濟,去了一個駱承良,底下司房就能升上來。這曾鯨一向悶葫蘆似的,但辦事穩妥,梁遇冷眼看了他三年,他的機敏,并不在楊愚魯或秦九安之下。 梁遇問:“皇上來了多久?是才到,還是早來了?” 曾鯨道:“回老祖宗話,皇上比張首輔來得還早,里頭才換衣裳,怹老人家就到了?!?/br> 梁遇沉默下來,才知道這事打從一開始,皇帝就在月徊邊上。 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他是預備自己在邊上陪著的,沒想到外邦使節忽然進宮,打亂了他的計劃。因昨兒該說的話他都仔細交代月徊了,今天又指派了曾鯨掌事,就算她一個人也沒什么可擔憂的。他甚至很愿意讓她自己處理這件事,雖說從未接觸過官場的孩子糊弄當朝首輔,說起來像個笑談,但只要他還掌管著司禮監,多大的風險都可以是歷練,了不起魚死網破么,再壞的事他也有后招兒應對。 只是沒想到皇帝會來,有他親自坐鎮,萬一張恒發現簾后坐的不是太后,那么這件事就由皇帝擋在頭里了。 說來也怪,平常走道兒都要計較先邁左腿還是右腿的人,竟有這樣的魄力,看來這份喜歡已經足夠深刻了。他負著手,輕輕嘆了口氣,之前想好的事,一旦成真了竟又有些不滿,覺得一切來得太快了。人就是這樣得隴望蜀,眼下他又有了新的惆悵,惆悵月徊才剛回來,也許很快,她的心就要向著別人了。 月徊那頭不懂得哥哥的憂思,她在慶幸這么要緊的差事她辦下來了,皇帝就算再忌憚她這條嗓子,對大伴也會心存感激。 她跟在皇帝身后進了乾清門,皇帝沒回暖閣,帶她一直往后去。坤寧宮就在乾清宮之后,中間隔著一座孤零零的交泰殿,皇帝指了指那個黃琉璃瓦四角攢尖頂的大屋子,“朕的寶璽全存放在那里,雖然近在咫尺,卻由內閣掌握,朕每天就這么看著,看得著夠不著,得等坤寧宮里住了人,朕才能隨意開啟那扇殿門?!?/br> 月徊點了點頭,“所以咱們今天干的事兒,就是為了皇上能娶上好媳婦兒。民間也是這樣,家業興不興旺,全看當家媳婦能不能干。我們掌印說,徐家小姐一肚子學問,將來一定能好好輔佐皇上?!?/br> “一肚子學問?書裝得太滿也不好,愛較真,芝麻大的事兒也能爭上半天?!被实蹨\淺一笑,“世人都說做皇帝好,可做了皇帝不自由,像這樣天氣,連跑一跑都不能夠?!?/br> 月徊嘖了聲,“不能跑不能跳,到了三十往后該發福了。我認識一個鹽商,不愛走路,上漕船都要人抬著,躺著比站著還高?!弊屑殞徱曀换?,想象不出他胖了是什么模樣,會不會眼皮子上也長了橫rou絲兒,漂亮的丹鳳眼變成腫眼泡,那可太讓人難過了。 皇帝這輩子,從沒有人擔心過他將來發福,這種新奇的論調讓他覺得有趣,認真琢磨了下,他一本正經道:“我們祖上十幾朝皇帝,沒一個是胖子。政務那么多,愁得吃不下睡不好,哪里還能長rou?!?/br> “所以享得滔天富貴,就要受得無邊勞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痹禄搽y得想出這么有學問的話來,簡直有點驕傲,“現如今您還沒成家,缺了幾個和您貼著心的人。等明年,這東西六宮都住進了人,坤寧宮也有了主,那么多人潛心為您一個,您心里就踏實了?!?/br> 皇帝聽著那些向光向暖的話,并沒有感覺受到安慰。 外人不明白,他們以為皇帝是天下之主,后宮的女人個個都會搶著愛他,其實并不是的。他從小長在宮里,先帝的那些后妃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們可以愛花愛草愛吃喝,皇帝翻了牌子她們按分伺候,伺候完了各歸各位等著懷孩子。懷上了那可太好了,進宮的使命完成了一半;懷不上也不要緊,繼續的領月俸侍寢,循環往復,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愛?沒有,偶爾碰一回頭,連搭伙過日子都算不上,比朝中大臣還不如。至于皇帝呢,人太多愛不過來,難得一兩個上點兒心,其他都是錦上添花的點綴,畢竟帝王家講究排場,少了不像話。 皇帝問她:“月徊,你有青梅竹馬的玩伴沒有?” 月徊說有,“我有個窮哥們兒,大名傅西洲,我們插香拜了把子,他認我做jiejie?!?/br> 那是江湖式的豪邁,離皇帝很遠,他有些悵惘,“朕沒有?!?/br> 月徊心想做了皇帝還要什么朋友,快別矯情了??墒撬桓艺f,想了想道:“沒朋友不要緊,您有我們這些伺候您、為您賣命的人,像我哥哥,還有我,還有傅西洲?!?/br> 皇帝發笑,這是個不會彎彎繞的姑娘,表起忠心來毫不含糊。袖袋里的盒子捂得發熱,他猶豫了半天,到底抽出來遞給了她。 “今兒你立了奇功,這是賞你的?!?/br> 月徊很意外,雖說那盒子看上去就很名貴,可她為了表示客氣,還是擺手說不要,“給皇上辦差是我的福氣,我怎么能要您的東西呢?!?/br> 皇帝的賞賜從來沒人推辭過,伸出去的手懸在半道上很尷尬,臉上因急躁泛起一層紅,又往前遞了遞道:“你拿著……朕讓你拿著你就拿著,要是不接,就是抗旨不遵,要殺頭的?!?/br> 這下月徊終于“勉為其難”收下了,一面說“您太客氣了”,一面揭開了盒蓋。 盒子里裝著一支鎏金點翠小金魚發簪,金絲編成的大腦門上,一左一右鑲著兩粒紅色的瑪瑙魚眼。她有點不明白,“您怎么送我這個呀?” 皇帝是頭回送姑娘這么寒酸的小禮,尋常賞賚不是這樣的,他就是覺得越少越精才越有深意。 可惜月徊糊涂,她沒有那么細致,皇帝本以為她會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