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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和婆家娘家也斷絕了關系,只要了兩條弄堂過來,聊勝于無的吃著瓦片。后來她與一個叫做喬治.羅森伯格的猶太人結婚離婚,得了許多財產,夠她揮霍一生世了。現在上海老一輩的太太們厭她離過兩次婚,又恨她離婚卻獲得如此好的成績,便嚴禁子女與她往來。她也不在乎,早早的托人在巴西買了地做投資,打算往外的航線一開通,立刻就走。白珍和她有同學的情誼,又贊她敢愛敢恨,倒是和她一如既往的做著朋友。她這天穿一件墨綠印度棉旗袍,沒有收腰,整個人像是一座小型的塔,塔下開滿了鏤空,露出里頭玫瑰色的襯裙。這樣相沖的顏色在她身上非常服帖,白珍笑稱她“身上穿了一整個滿清”。馮小姐笑罵:“你家老太太才穿了一整個滿清!不然你能巴巴的跑我這里來避難?仔細你她曉得了我的歷史,叫你好看!”白珍聽到她母親,也是非常悶氣,只把揪下來的玫瑰花瓣扔她。她笑著躲開,卻又正色道:“可是你老太太說的對,女人擔身子,男人就要出去偷。我那時候也是為了這個離的婚……我真是完全的受不了!”白珍不置可否,因為她難以想想沈文昌外遇。馮小姐見她面色不太好,也就岔開了這個話題,只叫一個小大姐給白珍倒一點綠茶。“醫生一定和你講,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喝的。給你一點點解解饞?!瘪T小姐笑道:“一個內地的親戚,家里種了高山茶,特地送進來給我?!?/br>白珍喝著:“倒是很鮮。你居然還有在走動的親戚?”“就這么一個了,表的十萬八千里,人倒是很好的,打仗的時候帶太太岳母來上海避難,帶我跑過炸彈?!瘪T小姐嗤笑:“仗義總是屠狗輩,我家幾個讀書人都不如他?!?/br>一個獨住的離婚女人,穿著那樣輝煌艷麗的旗袍,忽然在天昏地暗里遇到一個仗義的男人。白珍想,她后來不見得是為了他和喬治離婚,但是她心里一定是有他的。傍晚沈文昌來接他們去吃飯,客廳里喝了半個小時的茶,聽他們爭講要吃日本菜,要吃德國菜。沈文昌不喜歡,只笑道說:“現在米兩千多塊一石,吃中餐比什么都貴。我可難得請一次客,你們要把握機會?!?/br>“替你省錢你又要不高興!”馮小姐笑道:“到時候請貴了,又要去白珍這里編排我‘你那個獅子大開口的女朋友!’”沈文昌失笑:“你問安妮,我什么時候編排過人?”白珍也笑:“以前沒有,誰知道以后的事情?”馮小姐笑得前俯后仰,又罵白珍:“你這是要笑斷我的腸子!”最后還是擬定去吃中國菜。中國菜里面又爭著去吃湘菜,去吃川菜,因為白珍要忌口,退而求其次,講定去吃華懋飯店吃炒鱔糊,看夜景。華懋飯店里卻遇到了鄧月明。他穿著沈文昌南京時候送的絲麻米白西裝,里頭穿一件月白襯衣,很有些紈绔的風流意味。他帶著一點笑給西崽小費,抬眼時看到他們,立刻恭敬的點了點頭,笑著問候道:“馮小姐,您好呀?!?/br>馮小姐用一把折扇遮自己的笑,道:“每次你見到我,都直立立的像一根電線桿子,一動不動,嚇的!要不是我見到你,你是不是連叫都不叫我一聲,就直接逃掉了?”鄧月明低頭笑著不說話,耳朵卻已經紅了。他再抬眼起來,卻帶點著迷惑的沖著白珍笑了笑。“來?!瘪T小姐招招手叫他過去,他也只是笑著搖搖頭。馮小姐扇子“啪”一聲合攏,佯怒:“小老鼠膽子!這是沈先生沈太太。今兒我跟著他們來打秋風的,你呢?”“沈先生,沈太太?!编囋旅髀晕⒌木瞎獑柡?,又賠笑道:“跟著師哥來的,徐師長請大菜,師哥一定叫我來?!?/br>沈文昌問他:“哦?老徐是哪個房間?等下我過來隨一杯?!?/br>“是31號,我替沈先生擺一副碗筷?!?/br>“好,去吧?!鄙蛭牟惶?,沉沉的聲,不動聲色叫他滾。鄧月明告罪一聲轉身離去。沈文昌聽到白珍和馮小姐很刺激的笑聲,身體挺得很直而僵,生怕外貌上有不紳士的地方??伤闹猩窖b立領卻卡在脖子上,緊而澀的箍著他的喉嚨。他知道這笑聲是因為鄧月明的身份,因為那帶點奴性的小心翼翼——她們這樣的人是看不起鄧月明的,書架上的“人生來平等”,也永遠只存在書架上。而他自己呢,是一個通過婚姻獲得“平等”權利的人,和生來如此的人又是不同的,是很差著一段的,一旦他露出一點破綻,他所有的舉動都會成為這個階級眼中的痕跡,立刻要被打回原形。像是雜種人,往往要比西人更講究西式的行為處事,因為一種先天不足的恐懼。可他又是愛著鄧月明的。這也是一種刺激。席間馮小姐又講起鄧月明:“很漂亮的哦?這幾年幾年輕小個戲子里面,他相貌扮相是最好的,可惜唱戲不上心,一直不溫不火的?!?/br>白珍好奇:“哦?叫什么名字?”“鄧月明?!?/br>“咦?姓鄧?”白珍驚奇道,隨后大笑起來:“你可別告訴我是百花苑的!”“可不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路曉笙路大編劇的夢中情人!”白珍撫掌笑道:“太巧了!原本我還想著是個什么男人,能把另一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今天看到,的確是好看!”馮小姐輕“啊”了一聲,雙手合十的懇求著:“求求你,快給我好好講講,求求你!”沈文昌簡直聽不下去,笑著抱怨到:“我真是完全的受不了你們,我去外面點顆煙?!?/br>“你快走!你在這里我也很不好意思講事情!”馮小姐一推沈文昌,沈文昌笑著起身,繞過屏風走出去,面色立刻沉了,伸手撣了撣被被馮小姐推過的袖子。房間里的聲音透過屏風:“你問我怎么認識他的?可真笑死我了!他現在見到我就怕!那時候杰西卡請下午茶,居然還有人唱戲,那唱戲的就是鄧月明。當時我還以為她……”“她什么?不準吞吞吐吐的!”“姘戲子……”“哈哈哈!你這個壞的!我要去告訴她!”“你告去吧!你以后別來我家避難!”“好好好!繼續說!”“后來是我想岔了,說難聽點,這鄧月明是個八竿子打不出屁的,可是杰西卡呢,又喜歡靈的……想岔了!想岔了!后來這群人不知怎么把茶一推,換了洋酒上來,叫月明來陪喝。我嘛……一不小心就把人給灌醉了!”馮小姐省下一點:要么喝,要么脫一件衣裳。上流的女人下流起來。“我要是他,我可不怕你,我見你一次就要臊你一次!”“你敢,他可不敢!性情跟個小貓似的,其實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