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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直了眼睛,謝行儉滿意的頷首,趁熱打鐵道,“諸多翰林院的人,唯有你我得了賞賜,本官是狀元,賞賜狀元府是朝廷的常制,除開本官外,三十六名翰林學士,只有你得了皇上的賞銀,可見皇上是看重你的?!?/br> “皇上看重我?”李通許恍惚出神,低喃道:“我以為一百兩人人都有,我以為皇上注意不到我……” 謝行儉站起來往角落處屋檐走去,李通許不由自主的跟上去。 他瞇眼望著屋外郁郁蔥蔥的長青樹,淡笑道:“寒門出一個讀書人不容易,你家里的事本官也有些了解,聽說你家中有一老母?” 李通許低頭回道:“家中確實有一母,是庶…母…” “庶母?”謝行儉驚訝回頭,李通許不是農家娃嗎?農家還興納妾? 李通許微微點頭,言道:“家母死的早,家父不想續弦讓母親傷心,故而死活不同意再娶,無奈爺爺說下官還小需要人照顧,家父不得已納了妾,庶母人很好,為了一心一意的照看下官,此生都未生子?!?/br> 謝行儉聽得連連點頭,一般主母不在,妾室多會作妖,沒想到李通許運氣頗好,遇上了這么個好繼母。 “都怪下官…”李通許嘆了口氣,苦笑道,“下官這兩年忙于學業,家里的事沒顧上,自從下官的爹走后,下官的娘就迷上了鎮上的賭坊,一不留神家產全賠了進去,若不是族里出了銀子供下官上京求學,下官……” 話未說完,但謝行儉明白李通許的意思,李通許接著道:“皇上賞賜的一百兩,下官只留了十幾兩平日用的,剩下的悉數送回了老家抵債,可下官沒想到,庶娘偷偷拿著這些銀子又去了賭坊,輸光了銀子不說還倒欠了一屁.股債,家中來信,說賭坊扣了人,讓下官拿銀子…贖人,所以……” “所以你就應了朱庶常的要求,毀文書栽贓陷害于本官,而你,則能輕輕松松的從朱庶常手里拿到銀子?!?/br> 謝行儉側身定定的看著李通許,李通許嚇的往后直退,嘴唇翕動,眼睛四處亂瞟,就是不看謝行儉。 謝行儉半闔著眼睛不再繼續往下說,好半天才聽到身邊這人開口。 “謝修撰連下官和朱庶常的小動作都了無指掌,不愧是從大理寺這個“閻王殿”里出來的人,果真明察秋毫?!?/br> 李通許拱手自嘆不如,期期艾艾道:“朱庶常給了下官一百五十兩銀子,讓下官將翰林院的文書毀掉,并將這份罪過丟到大人您頭上,下官……” 謝行儉挺直的背倚靠在門框上,隔開幾道彎曲的走廊,院子對面的大樹下,朱庶常正躬著身子幫杜大人跑前跑后的搬書。 驕燥如火傘的太陽像個蒸籠一樣將整個翰林院包裹起來,熱得使人喘不過氣,四周的長青樹葉被曬得蔫蔫軟軟,無精打采的耷拉著枝干,謝行儉站在風口處,只覺得迎面的風似熱浪一樣撲面而來。 然而,遠處的朱庶常像是感覺不到累和熱一般,一遍遍的在走廊上跑來跑去的搬運書籍。 “今年南方旱澇嚴重,皇上特準各地方的優監生和鄉試副榜生遲些上京?!?/br> 李通許擦擦臉上的汗水,聲音清冷如臘月寒冰:“翰林院承接國子監新書編纂,朱庶常這般賣力討好杜大人,無非是想得到編纂新書的機會?!?/br> 他話說一半看向謝行儉,眼神意味不明:“朱庶常讓下官栽贓陷害大人,只因為大人與羅家書肆有合作,大人出的考集被京城讀書人奉若神明,若無意外,協助杜大人編纂新書的必然是大人您?!?/br> “你的意思是,朱庶常讓你將文書被毀的過失扔給本官,是為了讓本官在杜大人面前不得臉,到時候這編纂新書的機會只能給他朱庶常?” 謝行儉抬頭往院子那邊看,朱庶常雖是用心的在搬書,無奈雙腿短小,身子肥碩,才跑了三五個回合,就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轉頭看下李通許,平靜的道,“即便本官不在,你覺得杜大人會將編纂新書的機會給他嗎?且不說翰林院人才濟濟,他朱庶常的文采能在杜大人跟前排的上號嗎?他哪來的自信覺得沒了本官,杜大人就非他不可?” 李通許一愣,呆呆道:“下官聽說朱庶常家中富?!?/br> “銀子在翰林院不好使?!?/br> 謝行儉失笑,“杜大人先前出進士朝考題時,曾得過皇上的賞賜,這才多久???杜大人絕對不會再收朱庶常的銀子,從而替朱庶常開小門,這時候,杜大人在皇上面前還熱乎著呢,大人的一舉一動,自會有人報給皇上聽,倘若大人摒棄翰林院其他的優秀庶常,轉身去選一個默默無聞的人,你猜皇上會如何想?” “下官愚鈍,沒想到這上頭去?!崩钔ㄔS慚愧的低下頭,從前他總是嫉妒謝行儉,認為謝行儉和他一樣出身寒門,憑什么謝行儉可以娶得侯門貴女,而他卻卑微如塵埃。 “你臉上的傷……”謝行儉收回遠處的視線,直直的盯著李通許看。 李通許嚇的眼皮子一抖,訕訕得伸手撫摸嘴角的傷口,心里惴惴,嘴唇顫動:“午間摔了一跤……” “朱庶常打的吧?”謝行儉雙手環胸,歪著腦袋淡淡問道。 “大人怎知……”李通許思索了半天,才艱難的囁嚅道:“大人既知朱庶?!蛉?,那么應該知道下官要陷害于您…” “可你中途收手了?!敝x行儉一言打斷李通許,逼問道:“為什么?按理說你將文書被毀的事推給本官,你跟朱庶常的交易就順利完成了,你也就不用遭他這頓打,為什么你中途反悔?” 李通許抿抿嘴角的傷口,身子輕輕顫抖,偷眼去看謝行儉,小聲誠實道:“其實大人誤會了,下官本想將文書被毀的事推給大人的……” 謝行儉:“??” “還望大人恕罪?!崩钔ㄔS唰的一下臉色蒼白,慌忙跪地,“大人這一月在翰林院神龍不見尾,下官鮮少有機會和大人碰面,自然就……陷害不了?!?/br> 謝行儉胸口一陣氣血翻涌,敢情他這些時日若不忙著往大理寺跑,那李通許就真的會害了他唄? 他深吸了一口氣,拼命的抑制住想罵人的沖動,極力鎮定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跟本官說這些,就不怕本官告到杜大人跟前去擼了你的官帽?” “大人不會?!?/br> 李通許自信道,“得虧大人剛提醒,大人說杜大人才在皇上跟前露了臉,如今是處在鼎盛風口上,且下官是得了皇上一百兩賞賜的優待寒門子,大人若是告狀,杜大人頂多是訓斥下官幾句,斷不會擼了下官?!?/br> 謝行儉:“……”他現在扇自己兩巴掌還來得及嗎? “不過,”李通許慢慢勻了呼吸,臉上浮起苦澀的微笑,“下官嫉恨大人確有此事,收了朱庶常的銀子毀掉文書確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