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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天出場,也就是說,一場春闈,天南海北的舉子們要在貢院里“與世隔絕”九天八夜。 所考的內容當然比鄉試難, 不過換湯不換藥,文章照舊考四書五經和策問以及律法、算術等,詩賦則考五言八韻詩。 謝行儉八號排隊進貢院,先搜身后發蠟燭, 他按照文籍上的標注找到自己的號房,不得不說, 京城會試的條件比地方鄉試要好很多。 就單說號房屋頂重新翻修這一點, 就可以看出朝廷很重視春闈。 會試的主考官是科舉以來人數最多的,一共四名, 往年會試是由禮部主持, 今年換了吏部。 相應的,主考官也要換人, 會試的主考官稱為總載,由皇上親自認命,謝行儉搜身進來時大致掃了一眼, 為首的應該是朝廷德高望重的大學士,右邊站著的是吏部尚書于大人,剩下的兩位謝行儉不認識,想來應該是副都御史之類的官員。 會試舉人的通身氣派就是和平常的讀書人截然不同,謝行儉望著一個個儒雅優秀的舉人們,握筆的手微微發緊。 會試是跳龍門的大關,在這場危機重重的殺伐戰場上,不知道要葬送多少人的錦繡夢,要想在這些卓爾不群的讀書人里殺出重圍,一舉考進前三百,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謝行儉野心更大,他奢求的不僅僅是中貢士,所以他要承受的壓力更多。 謝行儉懷著敬畏之心認真審題,會試之前,他和林邵白幾人仔細的研究過這屆主考官,這屆主考官姓馬,今年高齡七十三,喜歡的文風多是那種嚴謹不花頭不做作的,幾人還調查到馬大學士最厭惡的便是嬌柔做作的詞匯,因此謝行儉在下筆時格外注意這點,幾篇文章中,他都是以寬宏的筆腔為基調,然后徐徐圖之的講述自己的觀點,不摻雜半點辭藻華麗的句子。 會試三場考完后,謝行儉的精神狀態比鄉試要好,除了手腳因為寒冷凍裂了幾道口子,身體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走出考場后,謝行儉眼角眉梢有些許疲倦,守在門口的謝長義急忙往謝行儉身上披了件大氅。 謝行儉攏了攏衣服,周身的寒氣頓時被大氅上傳來的暖暖熱氣消的一干二凈,他詫異的掀開困乏的眼皮子,“爹——” 謝長義指指路邊??康鸟R車,笑道,“你娘也來了,想著你等會出來冷的緊,便生了兩個火爐在車里,瞧著時辰給你烘了些衣服鞋子啥的,你趕緊過去,將鞋子換掉?!?/br> 謝行儉笑的“哎”了聲,慢吞吞的往家里馬車走去,邊走邊喊娘。 王氏聽到動靜,掀開車簾招呼謝行儉趕緊進去驅寒。 會試號房環境確實不錯,但進門搜身特別嚴格,倒春寒的冷日子,貢院卻只允許應試者穿五件單衣,鞋子也有要求,棉鞋和靴子都不允許穿,只能穿輕薄的布鞋。 謝行儉忍受得了身上的寒冷,唯獨腳不行,幾天的功夫,他雙腳凍的已經不成樣子了。 腳掌凍出了口子,腳背腫了老高,凍傷上隱隱溢出了血絲,王氏心疼的抹眼淚,幫謝行儉脫鞋襪時,雙手都在發抖。 血塊凝固后,將皮rou跟鞋襪粘在一起,王氏下手很輕,然而謝行儉依然疼得額頭冒冷汗。 他耐不住疼痛嘶吼了一聲,王氏紅著眼怨罵,“下場考個試而已,做什么偏偏不讓穿暖鞋,這大冷天的,凍傷了腳可不好治,凍腳很難根治啊——” 謝行儉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娘,官家讓我們讀書人穿布鞋自然有他的道理,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得!” 王氏打斷謝行儉,“你甭跟你娘說這些娘聽不懂的之乎者也,官家怎么做娘說不得,娘只知道,我兒子腳凍傷了,回頭這腳很難好!” 謝行儉歪著頭靜靜的看著他娘。 王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泡腳桶,火爐上的水開了,王氏將泡腳用的腳架放進桶里,倒了熱水后,王氏示意謝行儉將腳伸進去。 “凍傷的腳即便是結痂了,也很難根治,等日頭暖起來,你這腳會癢的撓心肝!”王氏嘆口氣。 謝行儉背靠在車壁上,團團熱氣將凍青的腳圍起來,不一會兒,腳掌心就被熱氣熏得發紅,傷口上開始發癢。 謝行儉忙看向他娘,王氏嘆道,“這會子癢算什么,娘都說了,回頭有更癢的等著你,我明兒讓你爹去藥鋪尋尋藥,看能不能治一治凍瘡?!?/br> 一提他爹,謝行儉這才意識到他爹沒上車。 “爹呢?” “你爹上魏家馬車了吧?他剛才說要去看看蓮姐兒?!蓖跏锨倪溥涞牡?,“蓮姐兒有了!” “有了???!” 謝行儉驚的差點站起來,動靜大到泡腳桶都為之一震,里頭的熱水濺到腿上,痛的謝行儉咬牙咧咧。 是他想的那個有了么? 王氏捂著嘴笑,“滿打滿算,蓮姐兒成親也有小半年了,如今有了,有啥好稀奇的?” 謝行儉吞咽口水,他娘這話沒錯啊,成親小半載有了孩子不稀奇,可蓮姐兒才將將十六歲啊—— 擱在上輩子,頂多是個高中生。 魏席坤那個狗東西,未成年也能下嘴! 謝行儉忽而一想,古代女子十五及笈…… 嘖,便宜魏席坤了。 * 馬車晃晃悠悠的回到家,謝行儉穿好鞋子下車,他們才敲了一下門,院門就從里頭打開了,站在門口的是抱著團寶的王多麥。 小家伙似乎才哭過,一雙水漉漉的眼睛紅通一片,正一頓一頓的打著哭嗝呢,乍然看到謝行儉和王氏,小家伙眼睛一亮,雙手張開。 王氏走上前想抱,誰知小家伙手往旁邊一挪,含含糊糊的喊,“小……小哥……抱……” 謝行儉一愣,慌張的接過弟弟。 王氏佯裝拈酸的笑了一聲,捏捏胖娃娃的臉蛋,故作心疼道,“小崽子喂,娘在這呢,不喊娘光喊小哥……” 團寶雙手環在謝行儉的脖頸上,見王氏臉色變了變,小嘴糯糯的張開喊了聲娘,王氏笑的哎聲。 只喊了聲娘,團寶立馬就把腦袋往謝行儉懷里拱,謝行儉大氅里頭暖和,小家伙舒服的直哼哼。 謝行儉笑的拍拍小家伙的屁.股,哄著小孩再喊他幾聲小哥,團寶現在似乎心情很不錯,連著叫了好幾聲小哥。 旁邊的王多麥咧嘴,“你們沒回來的時候,團寶就一直哭,哭著吵著要見姑姑和表弟,我沒法子只能抱他來門口轉轉,好在你們及時回來了,不然他還得哭?!?/br> 王氏笑著逗團寶,開玩笑喊他“小哭包”,團寶還小,尚且不知道小哭包是啥意思,再加上王氏說話一直在笑,團寶以為他娘在跟他鬧著玩呢,咧來小嘴學王氏喊小哭包。 三個大人笑作一團。 才進屋一會,謝長義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