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開了。

女人循聲回頭，一般來說在這個時候不會有人到這里來的。

小男孩爬上椅子，也向那邊望去。半開的門外傾瀉出來如同牛奶一般的白光，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那里。

“我是陳青云，伯母應該見過我?！惫饫锏娜擞俺雎暳?，然后慢慢走近。

黑色的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緩慢而堅定的足音如同鼓點。

高高的穹頂上，不知名的畫家繪著彩色的天神與小天使。此刻，他們全都含了笑，低頭看著這一幕，如同沉默的觀眾。

女人的眼神中卻不如上次那般戒備，而是低了頭，露出潔白的脖頸。

她微微笑了笑，

”我就知道有這么一天的?！?/br>
陳青云卻彎了腰，轉頭去問那趴在椅子上看他的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啊“

雖然自己已經知道了真相，但還是想要問一遍。

”我叫蘇燦?！靶∧泻⒒卮?。

陳青云的呼吸一滯，面上卻依然帶了和善的笑，

”蘇燦能為叔叔做件事嗎叔叔看著教堂外面的花覺得很漂亮，蘇燦能不能為叔叔去采幾朵呢“

小男孩乖順地點了頭，小跑著出去了。

看著小男孩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陳青云眼神恢復了沉重，他看向女人，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伯母?！?/br>
女人似是疲憊地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那些快樂的小天使的rourou的臉龐，

”你說吧?！?/br>
”一個母親，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會放棄自己的孩子呢“

女人卻突然笑了，“你真想知道啊”

陳青云暗暗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想?！?/br>
女人眼睛有點無神，像是在神游，又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蘇洛的時候嗎當時我還是十六歲，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他了，他實在太特別了?！?/br>
“然后他居然向我求婚了，你知道那有多幸福嗎自己愛著的人，也愛著自己的感覺?！迸祟D了頓，說，

“當時我就下定決心，要一輩子做他的妻子?！?/br>
“可是他想要的實在是太多了，那是憑借我的家族遠遠滿足不了的野心與欲望?！迸丝嘈α艘幌?。，“我早該知道的，他看上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金錢與權勢，可是女人就是貪心的動物啊，總是抱有妄想，想著也許終有一天，他會愛上我?！?/br>
“當時我們有了蘇燦，我不喜歡孩子，但他長得太像蘇洛了，于是我也愛屋及烏地喜歡這個孩子?！?/br>
“蘇洛總是要應酬，總是跟我說他那些宏圖大計。我聽不懂，但是我喜歡那樣的他?！?/br>
“可他總不回來，我每次想他的時候，就會多看看蘇燦。他那時真小啊，又白又軟，他是很乖的，總是笑著要我抱他?！?/br>
女人的眼睛如同深潭一般深不見底，似乎早已麻木了。

”然后他就消失了，蘇洛也不許我問。那時的屋子真靜啊，靜得只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和哭泣聲，我覺得自己當時快瘋掉了?！?/br>
女人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然后蘇洛就帶著神父來了，也就是在那時候，我又有了孩子?！?/br>
”神父告訴我，這個孩子才是我的第一個孩子，蘇洛也握著我的手，說我是在做夢?！?/br>
”可是怎么可能呢我帶著蘇燦在路上走的時候，明明看到我的蘇燦在路上走著啊，他低著頭，卻繞著我走?！?/br>
”他瘦了小了，那些人對他做了什么呢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呢“女人已經有點抽噎起來，卻還是忍住了。

”可是那時的我有什么資格呢我的家族已經被蘇洛蠶食干凈了，為了他口中的宏圖大計。我想救蘇燦，可是我沒有辦法，什么辦法都沒有?！?/br>
陳青云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實在是無法責怪面前的這個女人，她的錯只是太過軟弱了。

可蘇燦呢蘇燦怎么辦呢他還是那樣小，被父親出賣，也無法得到母親的幫助，有家卻不能回。

這時，從門那邊突然傳來了輕微的響聲，小小人影跑得飛快，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我去看看他?！标惽嘣普f著，追了出去。

外面，小蘇燦并沒有跑遠，而是站在不遠處的花叢中，手中捧著一束花，用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陳青云走近，從他手中接過花束，摸了摸他的頭，對這個孩子，他也是有些疼惜的。

那孩子睜著眼睛，固執地問，

“蘇燦還好么”

陳青云突然意識到，其實這個孩子是知道一切的。在校園祭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與蘇燦的名字絕對不是什么意外，他與自己相遇也不是什么巧合之舉。

與蘇燦一樣，這個孩子也被迫早早成熟了。

“我一直知道哥哥的存在哦，我也知道，我存在的意義，就是代替哥哥?！蹦泻⒌皖^笑了一下，眼睛里是洞察人心的銳利。

”哥哥是爸爸成功的代價，我是哥哥的補償，mama的安慰?！靶√K燦像是在用力地思考，”我跟mama在路上走的時候，不能和哥哥打招呼的，因為這樣mama會難過?！?/br>
”但我總是偷偷看哥哥，但絕對不會跟他打招呼?！靶√K燦眼中是小小的堅定。

”為什么呢“陳青云問。

”因為哥哥一旦心軟了，就沒辦法離開我們了。所以不僅僅是我在隱藏自己的感情，mama也是?！靶∧泻㈩D了頓，面容有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滄桑，

”可是就算我極力模仿哥哥，想讓mama開心，但我發現我還是無法做到，“小男孩輕呼出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一般，

”因為我不是哥哥，因為mama，她很清楚這一點。我們做的，不過是掩耳盜鈴，一葉障目的自欺欺人罷了?！?/br>
小男孩從口袋中拿出銀質的十字架，放在胸前，看向陳青云，

”mama她一直為這件事自責，她覺得自己既對不起我，也對不起真正的蘇燦。她相信自己犯下的罪孽是要下地獄的?！?/br>
”可是她能做的又有多少呢僅僅是這樣生活著，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種懲罰了?！?/br>
小男孩規規矩矩把十字架又放回去，臉上露出一個純良的微笑，”當然，如果mama問起來，我什么都沒跟你說過?！?/br>
陳青云點頭，小男孩隨即跑進了教堂。沒過一會兒，他拉著女人出來，用小孩子撒嬌時候常有的那種口氣說，

”mama，我想吃冰淇凌?！?/br>
女人微笑著，那笑中卻含有一絲對不在場之人的歉意，她看向蘇燦，又像是透過他的眼睛看著別的什么人，而蘇燦眼中滿含期盼，似乎什么都沒看出來。

”好，給你買，買兩只，好么“女人笑著，拉緊了那軟軟的小手。

陳青云看得明白，女人對蘇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