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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破舊帶著劃痕的水晶兔掛件,冰冷堅硬的觸感順著指尖瞬間流淌進心房。 幾乎是十年來第一次,她的記憶終于敢順著這只兔子穿梭回十八年前,停在郊區公路綠化帶旁的車子里。 季初羽乖乖的坐在后座上,手里玩著嶄新的水晶兔掛件,愛不釋手。 正值無虞市的深冬,天氣濕冷無比,車子熄火后的車內安靜無比,爸爸跟她說有叔叔找,十分鐘就回來,然后就回家吃飯。 車內空調帶來的暖意漸漸散去,陰冷的空氣像是把整輛車都放在了冷藏室里,越來越濕冷滯悶。 季初羽從最初專心地玩小兔子,到后面終于反復看遍小兔子的每個角落,失去了新鮮感。 她把小兔子捏在手心,不知是悶的還是凍的,額頭沁出汗浸濕了細碎的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季初羽視線順著窗外去,本來還是傍晚,此刻夜幕已經降臨。 路燈亮了起來,在地上投出一個光暈,她小小的臉貼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順著父親離開的方向看了又看,卻看不到任何。 說好的十分鐘……以前季父承諾的十分鐘,對季初羽而言簡直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是這一次,似乎度過了漫長的不知道第幾個十分鐘,她的爸爸還沒有回來。 季初羽貼著玻璃,有些沮喪,肚子開始餓,她抬手摸了摸,深深呼吸一口,滯悶之下,有些犯困。 不知道過去多久,季初羽昏昏欲睡間,聽到很小聲的說話聲,緊接著,有人搗鼓著車門,過了一會兒,車門終于被拉開來。 冰冷濕重卻通透的氣息順著車門涌進來。 季初羽淺淺的呼吸著,腦子被凍的清明瞬間,才發覺剛剛聽到的小聲的說話聲只是被車門隔絕了。 外面此刻猶如炸開鍋一般喧囂著。 各種成年人飛快的語速和高亢的語調,在爭相討論著什么。 其中還夾雜著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另一頭車外探進來半個身子,季初羽看到一個年輕的女醫生的臉,她抬手探了一把季初羽的額頭,在此起彼伏地閃光燈下仔細查看了她的狀況,一面要抬手把她抱出來,一面對著外面喊。 “孩子在車里!有缺氧癥狀,讓讓!” 另一頭的車門與此同時被拉開來,車門縫里伸進來一個很長的話筒,季初羽迷蒙的看著,聽到一個更大的聲量問:“剛剛打撈上來的死者是你的父親嗎?” 季初羽茫然地抬頭,看到執著話筒的一個短發女人,臉上沒什么表情,唇角的弧度讓人有她在笑的錯覺,眼底的神情卻讓她心生恐懼。 季初羽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抽離了一樣,被醫生抱出來的時候,聽到身后那個尖利的聲音更加咄咄逼人:“是你爸爸讓你等在車里的?他下車是和誰見面了,你知道嗎?” 季初羽迷蒙的睜著眼睛,趴在醫生阿姨肩頭,聽到“車里”,恍然反應過來。 哦,這個阿姨是在問她。 可她問話的語氣,就好像她爸爸不見了一樣。 遠處女人的哭聲更加凄厲,夾雜著人們嘈雜的超嚷聲。 季初羽突然憋不住,癟了癟嘴,“哇”地哭出了聲。 “……嚇到了,孩子應該沒事,還是吸一下氧吧?!贬t生和同事交流著,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安慰。 可季初羽卻哭得止也止不住。 因為她認出了那個哭的凄厲的女人的聲音,來自她的mama。 ☆、第37章 劉冉向外界的報道, 連同她的名字,是這十多年季初羽反復咀嚼爾后爛在心底里的名字。 無數次想要埋藏, 卻時時刻刻在她心底里越刺越深, 她只能無數次撒新的塵土上去, 再告訴自己, 忘掉吧, 忘掉也沒關系。 這十幾年, 她從摳著每個字眼去看劉冉的每一篇報道的每個字, 想不通她為何這樣,到漸漸把自己封閉,寧肯和世界脫節也不再接觸到任何新聞報道。 季初羽好像得了“劉冉PTSD”,這痛比她失去爸爸,到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還要深,還不可替代, 無法痊愈, 不愿提起。 那些吃人的文字, 曾于無數白天黑色試圖將季初羽吞噬。 她掙扎過,也自我放棄過, 但是直到現在,此時此刻, 看著病床上臉色失了血色的顧引川, 除了心電圖儀竟沒有什么能夠證明他還活著的直觀證據,季初羽才忽然發現,這十多年, 無論多么絕望,她原來在潛意識里從未放棄過自己。 而顧引川,他手腕上還有沒褪卻的月牙白,身上的傷疤,光季初羽見識過的就數不勝數。他又有多少次曾被那些文字和言語吞噬了,又在徹底解脫的邊緣,被人以愛的名字拉扯回來了啊。 十八年來的第一次,季初羽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覺。 抬手觸到顧引川沒有打點滴的手,病房里明明很熱,但他的指尖涼的讓人心驚,輕輕把那只水晶兔子放在他的手心,季初羽握住他的手,下意識想要幫他捂暖一些。 當時他在別墅里撿到這個小兔子掛件的時候,應該也有仔細看過的吧。季初羽現在還想得起掛件被小心翼翼放在吧臺上的樣子。 那晚,是他們陰差陽錯最貼近彼此秘密的時刻。 王醫生推門進來的時候,驚擾到了呆坐著出神的季初羽。 他不小意思地笑了下,用口型講:“抱歉,季小姐。我看看液體快吊完沒有?!?/br> 季初羽抬頭,她倒是一直有留意,液體還有小半瓶。 忽然驚覺,她竟然就這么坐了這么久。 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松開顧引川的手,他的指尖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溫度,臉色也看起來好了很多。 季初羽把滑出來的碎發撩到耳后:“抱歉,您在這邊看著吧。我就不添亂了?!?/br> 王醫生以為是自己進來讓季初羽不自在了,趕忙擺手:“不是的,季小姐……” “您是醫生,我怕我看不好他。正好我找徐鶴他們還有點事?!奔境跤鸾忉?。 話說到這里,王醫生也就放下心來:“沒問題,季小姐去忙。這邊我看著就好?!?/br> 出了病房,季初羽倚著門,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還有余溫,分不清是誰的。 她深吸一口氣,徑直往會客廳那里走去。 徐鶴正在里面對著電腦辦工。 楚江換了一身休閑的衣服,似乎洗了澡,正在沙發上看書。 看樣子,這兩人今晚都是要住在這邊的。 兩個人同時抬眼看一眼走進來的季初羽,有些詫異,似乎沒料到她這么久之后還會回來這里。 季初羽沒有停頓,合上門走了進去。 “沒打擾你們吧?” 徐鶴搖了搖頭:“不會,這會兒沒事干,順便忙點公司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