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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兒,才有人推門進來。傅立澤穿的是他那天在據點見過的三扣西裝,看起來成熟冷峻。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個助理,放好幾個餐盒,就帶上門出去了。時隔一月再見面,氣氛并不劍拔弩張。兩人分坐在一張桌子兩端,顧懷余表情看不出多驚訝或是怨恨,與傅立澤記憶中那個聽話好相處的小孩沒什么兩樣。他平靜道,“沒想到傅先生會來探我的監?!?/br>傅立澤靠著椅背,假裝聽不出那點微妙的諷刺意味,推了推面前擺好的精致餐點,說,“既然說過要吃頓飯,還是作數的?!?/br>他打量著面前的人,顧懷余比先前更瘦,頭發更長,下巴上的胡茬像沒刮干凈,配在一起顯得人蒼白無力,很好掌控。因為左肩的傷仍未好全,顧懷余用刀叉不大方便。他右手捏著餐勺,象征性地吃下一口便擱到一邊不再動了。“怎么?嫌用餐環境太差沒胃口?”對面的人說。顧懷余稍靠后幾寸,抬手理了一把自己右臉凌亂的頭發,搖搖頭道,“我先回去了?!?/br>他說話時語氣溫溫軟軟,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傅立澤自然察覺得到,擰眉叫了他一聲,“小余?!?/br>顧懷余也并未真的站起來,他一只手扶著桌沿,轉過臉和男人對視,“還有事嗎?”油鹽不進。眼前人輕易不肯跟著別人的思維走,哄起來格外困難。傅立澤思索幾秒,開口道,“我也只是替顧懷沛做事?!?/br>他瞥見那張沒多少血色的臉幅上,茶色的眼珠微微縮了一下,繼續說,“你應該猜得到,這件事究竟是誰決定把你牽扯進來?!?/br>顧懷余哦了一聲,眨眨眼,往前稍稍傾身,“你在和我解釋?”被嗆聲的人微微愣了一下,沒料到他這么問。對望良久,傅立澤索性坦蕩承認了。他朝后一仰,慵懶地說,“是啊?!?/br>“你哥的要求我跟你一樣沒資格反對?!彼麛偸值?,“人得知恩圖報。我總不能不跟你們顧家合作吧?!?/br>顧懷余的唇動了動,又坐回去問,“你為什么要留那張紙條?”“那應該不在我大哥的計劃里?!?/br>傅立澤平視他,語調隱隱約約摻雜曖昧,回答道,“無人區那種地方,你一個人呆下去很危險?!?/br>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但語氣把握得極佳,像是真在為人設身處地的考慮。傅立澤說完,點了根煙抽起來。灰藍色的煙霧緩緩升起,叫兩人一時看不清對方的表情。顧懷余仿佛真被他三言兩語就哄得暈頭轉向一般,低下頭不再說話了。傅立澤把煙抽到一半,剛拿下來打算摁滅,那只消瘦的胳膊朝他伸過來,“還有嗎?”顧懷余知道他煙癮很重,想必是有的。傅立澤站起來,拿出一根煙遞給他,躬身用自己那半截煙上的火星,點起顧懷余唇邊的煙。兩張臉貼得前所未有的近,顧懷余這下反倒不肯同他對視,手有些發顫地拿下那根煙,吐出一個淺淺的煙圈。傅立澤把他的動作盡收眼底,輕笑一聲,撤身靠在一旁,按了按耳后的聯絡器。那邊同他簡單匯報一番情況,又說最好還是去醫院探探底。傅立澤邊給出一個肯定答復,邊用余光瞟了一眼始終垂著頭的顧懷余。結束通訊后,把自己剩下的半包煙放到桌上,轉身道,“我還會再來?!?/br>他拉開門,忽然回頭沖顧懷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不用我到這兒來看你了?!?/br>傅立澤臨走時扔下的那句語焉不詳的話,很快得到了證實。羈押月余都無人問津的顧懷余,突然成了最高調查局監禁處會見室炙手可熱的???。來見他的大多是他父親的舊部,幾次交談下來,外面發生的事情才慢慢清晰起來。南區的那起車禍發生得蹊蹺,顧懷沛人在車上,受了重傷,在醫院搶救許久才勉強保住命。但據說傷到大腦,究竟什么時候清醒還是未知數。他在病床上躺得安生,顧家內外卻已經亂成一團。衛兵再一次過來押顧懷余去見傅立澤時,是半個多月后的一個黃昏。正值盛夏,他穿行在監禁處開著小小氣窗的長廊,步履遲緩,邊走邊抬頭看墻上浮動的晚霞。天氣燥熱,顧懷余前胸后背都有一層薄薄的汗。他的發尾被汗水浸濕,纏綿地貼在脖子上,像一副緊扣的枷鎖。轉到會見室所在的走廊,他望見常跟在傅立澤身后的許特助。對方禮貌地對他點點頭,替他打開了門。傅立澤正坐在里面等他,一臉疲態。顧懷余坐到他對面,“有什么事嗎?”這幾乎是他每天到這間會見室來的第一句話。“顧懷沛的事?!备盗烧f。顧懷余察覺到他的措辭發生了微妙的改變,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點點頭說,“我知道?!?/br>傅立澤盯著他,試圖從人臉上看出點松動或是什么特別的動向,可惜顧懷余還是如往常一樣,臉上那池死水并沒有一絲波瀾。傅立澤銳利的眼神在他周身掃視一圈,終于正式開口表明了來意,“小余,你想不想出去?”顧懷余垂下頭不看他,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吐出聲音很低的回答,“你幫我?”聲音不大,要不是仔細聽,幾乎都會錯過這句話。傅立澤想,顧懷余確實是沒什么心機的,連談判也不知道要占住上風的道理,就這么把議定條件的主動權拱手讓人。他又像上次一樣跟人湊得很近,點煙之后卻沒有直起身,依舊同顧懷余保持幾寸的距離,和他交換吞吐的煙霧與呼吸,“當然?!?/br>“但是小余,你給我什么呢?”顧懷余比上次鎮定不少,抽煙的動作嫻熟,煙圈吐得都均勻許多。但心臟里多了幾萬面響雷般的鼓,腦子里還在止不住地想,接吻是怎么樣的。了不起也就是這樣了,親密,溫暖,交換帶著一點濕潤的呼吸。顧懷余沒跟傅立澤接過吻,對親吻的想象便和喜歡他一樣無法點到即止。他咬著煙嘴抽了很大一口,低低地說,“你要什么?”答案顯而易見。傅立澤并沒有趁火打劫,開得價碼很合理,只是要顧懷余幫他把這些天損失在他幾個叔叔手上的份兒拿回來。不出他所料,顧懷余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傅立澤對自己新合作對象的態度非常滿意,“外面爭得很緊,我會盡快幫你辦保釋?!?/br>“過兩天我來接你?!?/br>他注意到就在這一句話間,顧懷余的眼睛又變得像一個月前的晚宴上那樣濕漉漉的,有剛剛燃起的微弱的光。傅立澤覺得很有趣,右手撣撣煙灰,俯身輕聲叫他,“小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