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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是林飛白。 湖州城門在他身后轟然關閉。 張鉞急忙迎上前,要感謝救命之恩,能在那么遠距離夜射擊斷來箭,除了軍中神射林侯無人能做到。 林飛白咳嗽幾聲,臉上浮現一絲虛弱的暈紅,他的傷寒還沒好,夜半驅馳,方才那一箭距離太遠,竭盡全力,此刻內腑一陣悶痛空虛,他忍了喉間一口腥甜,擺了擺手,直上城樓。 張鉞猶自抱著希望,跟在他身后急聲問:“林都尉,湖州軍是否也已經開撥?你們是否是約定好的要對唐易聯軍前后夾擊……” 林飛白忽然回過身,目光清凌凌地注視著他,道:“我在過來的路上,看見湖州大營空了?!?/br> 張鉞的臉上有瞬間空白,隨即便雪一般白。 “唐易聯軍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他們的軍力可能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多,他們地勢更偏北,也比我們耐得寒冷?!绷诛w白緩緩道,“我已經派人去向定州和鄰近衡州的戍衛營求援,但是定州軍力有限,戍衛營距離遠,并且不能確定衡州是否也會受到攻擊……張刺史,我們要打一場艱苦卓絕的守城戰了?!?/br> 張鉞手一顫,看一眼底下的巍巍大軍,再回頭看一眼湖州城。 一方鐵甲光寒,一方屋舍安然。 湖州百姓在屋檐下安睡,再過幾天便是新年。 安定了好幾年,湖州繁華、靜謐、而從容。 誰也不知道就在這夜的酣夢之中,地覆天翻。 張鉞凝視著黑沉沉的湖州,想,這是文刺史和自己胼手砥足,一路過關斬將,用盡心力,才締就的東堂腹部繁華之城。 決不能在她走了沒幾個月,便一朝傾覆于戰火之中。 他忽然厲聲道:“敲響全城警鑼!” “昭告全城,從現在開始,湖州進入戰時管理!” “所有物資集中管理,統一調配。物資首先供應軍需。實行宵禁,停止夜市。各里正按坊管理百姓,禁止任何聚集行為,禁止任何傳謠行為,禁止任何囤積居奇哄抬物價行為,違反者一律嚴懲?!?/br> “即日開始征兵,青壯報名者免一年徭役?!?/br> “年滿十五歲者可報名民壯隊,日夜輪班維持城內治安,戰后亦可免徭役?!?/br> “抽調城中富戶護衛上城守衛?!?/br> “停止民間一切鐵器生產售賣,停止一切建造修筑行為,所有鐵器磚石由官府統一以市價征收,全城所有鐵器鋪不得歇工,停止所有民間鍛造,由官府統一安排武器制造事宜?!?/br> …… 命令如流水般下城頭。 很快,全城都被驚動,鑼聲,驚呼聲,紛亂奔跑聲,孩童啼哭聲,在城中各處響起,隨即又在官府早已安排好的民壯皂隸的安撫管理下,漸漸又恢復了秩序,各處的燈火開始點燃,運送物資的大車轆轆壓響青石板路,天快亮的時候城中十余處粥棚已經搭起,百姓們開始端碗打粥,整座城池被喚醒后又迅速進入了狀態。 林飛白騎馬在城中巡視,眼神驚異,一個城池戰時的管理和表現才最能體現官府的能力和城池的實力,湖州表現出的鎮定和反應力是他前所未見,而這一切,很顯然都建立在文臻在湖州三年經營的基礎上。 他有些感喟,但轉瞬便想到了周沅芷。 她也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呢。 忽然他的馬被一個老者拉住,林飛白低頭,就看見那老者神色微微焦灼,盯著他的臉,道:“這位小將軍,老夫觀你的氣色,怕是有寒疾未愈,天時苦寒,外感入邪,你萬不可依舊在外流連,更不可勞心動力,速速去老夫的醫館開幾服藥好生調養,否則怕有……” 他還沒說完,遠處一陣轟然聲響,地面震動,林飛白立即奔馳而去,老者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吶吶將最后幾個字說完:“……性命之憂……” 城頭上,并沒有太多的對話,勸降攻心,都是沒有,簡單粗暴,就是打。 從第一聲炮響開始,唐易聯軍就對湖州展開了毫不猶豫的最猛烈攻擊。 張鉞在城頭粗粗估計,唐易聯軍不下十萬之數。而林飛白帶來的平州軍只有一萬一千余人,自己城內守軍兩千人。所幸臨近年節,糧食儲備豐厚,是不怕圍城的,但是很明顯,唐易聯軍要最快時間內拔掉湖州直取天京,絕不會圍城,只會以一波波的攻擊將湖州徹底摧毀。 張鉞低頭看了看城墻,湖州城墻在文臻任職的第二年就開始加固,年年加高加固,現在比周邊諸城城墻都高半丈,厚出三尺,且青石齊整,縫隙都以米漿填實,是比天京都差不了多少的堅實城墻,唐家雖然一上來就用了難得的巨炮,但是一炮下來,城墻不過傷了外皮。 張鉞其實是有些不明白,從唐家地域出兵,可以選擇的進攻方向很多,為什么唐家選擇了明顯最難啃的湖州? 這也是唐易聯軍高層將領共同的疑惑,但是唐家新任家主力排眾議,要求第一時間下湖州。 因為只有他能猜到,季家那忽然消失的軍隊很有可能去了哪里,而文臻一旦得了季家軍隊,必然又會馳援湖州。那些精兵一旦抵達,就會讓湖州成為一根硬骨頭,卡在唐易聯軍南下天京的道路上,寸步難行。 只有努力攔截那支軍隊,并趕在其到達之前拿下湖州,之后才能打通南下的道路。 巨炮一輪打擊后,隆隆退下,令旗一變,擂車,投石車轆轆上前來。 巨大的石塊夾雜著無數尖刺呼嘯著投向城墻,擊中便是一個深坑,厚實的城墻承受炮風石雨,漸漸斑駁。 一座座云梯車飛快地頂著城頭箭雨推了過來,密密麻麻的唐易聯軍不顧生死地往上爬,再被守軍用刀砍,用槍搠,用滾油澆,凄慘地跌落。那些斑駁痕跡上很快掛滿了血rou,城墻半邊赤紅。 城頭上張鉞很快喊啞了嗓子。被林飛白拉了下來,林飛白的平州軍和城內守軍聯合在一起打散,分派至各個城門,但是人數明顯不夠,武器也不夠,畢竟湖州本該有湖州軍攔在最前方,所有武器優先供應湖州軍,城內只能算后方,如今后方成了前線,湖州軍卻蹤影不見,林飛白的平州軍更慘,和平州刺史一直在扯皮,武器裝備不足,才打退了一輪攻擊,武器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湖州有糧,有高墻,卻缺了最關鍵的武器和兵。 張鉞紅著眼睛,一拳頭砸在城墻上。 都怪那些該死的爭權奪利的上位者! 如果刺史沒走,湖州軍沒被換防,那么現在的湖州,定然風雨不侵,歡喜過年。 湖州軍雖然人數少,但精銳天下少有,刺史苦心打熬三年,就這么給奪走了! 林飛白顧不上憤恨,他撥了一批士兵,在靠近城樓的地方砌了一個一丈方圓的池子,引了附近的池水來。然后倒入大袋食鹽,此時附近的民居都將燒好的滾水送過來,按吩咐用盡量薄的容器裝著,放入池子中,池子里很快滿滿當當都是各種裝滿滾水的容器,容器里的水很快降溫并開始結冰,此時兩輪進攻已過,天色將暗,大軍休整。林飛白下令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