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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街道上去,湖州要亂,又不能太亂,畢竟后頭還要盡快恢復營生的。 他一過去,白林回首看他一眼,眼神很奇怪,然后就退了下去,他一退,壯班的衙役退得更快,龔鵬程嗤笑道:“現在還想抽身么……”上前一步。 然后他定住。 確實看見尸橫一地。 卻并不是刺史府屬官,也不是百姓,而是穿著土黃色衣甲的城兵。 一隊黑衣紅甲的士兵,正迎面向他走來,步子整齊,但因為地面血流太多,黏住了他們的靴子,以至于他們每一步都要微微用力拔出腳,發出輕微的“啪嘰”之聲。 在他們的身后,還有一些士兵,冷漠地將自己的刀或者槍從地面尸身上收回,也不入鞘,一路滴著鮮血加入隊伍,地面的血池因此冒著細小的紅色泡泡,空氣里的腥臭氣息令人窒息。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人,五短身材,國字臉上眼眸細長,這人龔鵬程卻是認識的,因為認識而越發覺得天崩地塌,腦袋里嗡嗡作響,這回換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了。 毛萬仞走到他面前,并沒有說話,忽然一側身,微微躬身。 第二進院子深處,有人緩緩走來,一邊走一邊小心地提著裙子踮著腳,繞開那些血泊,和這世上所有的嬌俏少女一般的可愛姿態。 然而她臉上是這世上所有的嬌俏少女看見血泊都不會有的平靜微笑。 她一邊避讓血泊,一邊笑盈盈道:“龔兵曹,你說的對。槍桿子里頭出政權,誰兵多,誰拳頭大,當然誰說了算?!?nbsp; 她在龔鵬程一丈外站定,偏頭笑問他:“你猜,我是不是個慈善人?會不會給你一個機會,也讓你就此轉頭呢?” 龔鵬程望定她的笑容,只覺得渾身發寒,猛然膝蓋一軟,便跪在了血泊里,卻不是要求饒——他已經沒有力氣求饒了。 今日的主事人,始作俑者,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文臻也沒等他的回答,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只是尋常地從龔鵬程身邊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龔鵬程的手下,參與殺戮的,一律殺了,沒有沾血的,允許投誠,全部革除軍籍,執行一年苦役后再釋放?!?nbsp; “是?!?nbsp; “從現在開始,全城戒嚴,不許進也不許出。全城搜捕參與今日暴亂的惡徒。有舉告者,賞。隱匿不報者,連坐?!?nbsp; “是?!?nbsp; “除各級官府外,文廟州學寺廟以及豐寶倉等地有無派人護衛看守?” “有?!?nbsp; “漕幫有參與這次事件嗎?” “有?!?nbsp; “不用理會街面上誰是漕幫的人,直接去漕幫總壇,趁他們的人還沒回去,端掉他們的總壇,將他們的所有賬冊文書統統拉回刺史府?!?nbsp; “是?!?nbsp; 發令聲和傳令聲不斷遠去。 余下的士兵圍上來。 龔鵬程聽著那肅殺冷漠又毫無遺漏的命令,身子一軟,癱倒在血泊中,心中只隆隆滾過一個念頭。 完了。 …… 第三百九十六章 刺史威武 最快更新山河盛宴最新章節! 丁申年四月十六,湖州刺史文臻上任不足兩月,湖州城內百姓因流言所擾,引發暴動,城兵鎮壓時發生沖突,暴亂蔓延全城。人們一度沖入刺史府,打砸三問書屋,殺傷官吏,侵擾富戶民居,其時刺史本于藏珠湖心島飲宴,又莫名遇上湖心島地動山崩。但奇的是,地動砸死了宴客的主家和包括治中大人在內的一眾官員,刺史大人卻毫發無傷,并迅速現身于城中,以護持王駕為名,由定王燕絕出王令調動州軍,一日之內,定刺史府,散聚眾人群,護巨商富戶,救三問書屋,并以“保護良民”為由,迅速驅兵占據漕幫總壇,將漕幫上下都置于“看守”之中。是日,血流盈渠,萬物噤聲,焰火處處,步聲如鼓。整座湖州城,都籠罩在無盡的驚恐和顫栗之中,在街道上捋袖呼號的人們,如水分流,迅速流回了自己的安全屋,于門縫內聽著軍靴和刀劍碰撞的碎響,在寂靜的夜和黢黑的街巷中叮然作響,徹夜不休。 有詞家云:由日至夜,兵火不絕。 這一事件,被稱為:“湖州四月”,一個月后,經過張鉞親自妙筆詮釋過的事件奏章遞上朝廷,朝野震動。群臣皆為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信息和女刺史的手腕決心所震驚,不乏有人上書彈劾文臻行事酷烈,有傷天和,或有瀆職不法之事。因為此次事件,城兵“為國作戰,英勇犧牲”人數竟達千余人。兵曹龔鵬程更是“身先士卒,奮戰而亡”。玉城郡守被“誤殺”,而治中大人、功曹、薄曹、典學等官員,還有幾個富商,則倒霉地死于其后的湖心島地動之中。 并無戰事,和平時期,傷亡如此慘重,令人震駭,更令人震駭的是,城兵犧牲慘烈,卻并無暴民官吏主事人為此承擔罪責。因為事件的起因是流言亂城,百姓被謠言愚弄裹挾,散布流言者為漕幫人士,已被當場誅殺,之后城兵中一小撮人心懷不軌,趁機作亂搶劫,與另一部分城兵產生內訌,交戰而亡,而漕幫也有幫眾行為不軌,卷入紛爭,引發大規模流血械斗,誤殺玉城郡守,并試圖挾持定王殿下,亦被一同剿滅。而百姓前期雖有混亂,但因為州軍及時趕到,護持有力,除一位宿醉誤落陰溝淹死的,大多只是受傷,并無死亡。 總之,作亂是有的,但問題不在刺史的;百姓雖生亂的,但是受蒙蔽且沒有遭到致命傷害的;城兵是死了很多的,但是是自相殘殺的;罪責只應歸于兵曹管理不力的,而兵曹也死了的。 兇手當然也要有一個,那就是漕幫,刺史大人雷厲風行,已經解決的干活。 也有人提出州軍入城的不妥之處,歷來地方州軍,除外敵入境,城兵暴動、百姓叛亂緣由外,一律不可入城池,湖州之亂不屬于以上任何一種。但問題是州軍是定王殿下以護持王駕為名調的,而熟讀案卷經牘的張鉞同樣為定王此舉找到了有力的律令依據——只要不涉謀逆,皇室直系子弟無論在何時何地,受地方任何軍隊的絕對保護。 至于州軍其實是在調王令之前便已入城這個時間差——有證據嗎? 事情是這么上報的,至于信不信,文臻的態度是,隨你咯。 事后朝廷大佬自然有悄悄派人查探,得到的結果卻令他們發怔許久,發怔的原因不僅僅是文臻在此一事中的連環縝密手段,更令人心中發寒的是她事后處理的夠膽夠狠,滴水不漏。該殺的人都殺了,想解決的都解決了,一手cao弄偌大事端,再將事端推給死人的那幾方,連擅調州軍這種事都利用了定王一把,周全如圓,天衣無縫。 但不可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