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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紋毫無松動,只淡淡對張洗馬道:“數數植株?!?/br> 眾人都瞧著張洗馬,不知道這位傳說中失蹤的東宮洗馬,怎么忽然會和文臻的祖母湊在一起,而且對太子不理不睬,又忍不住一眼一眼去瞟太子。 太子適時扮演了微帶驚愕難堪又強自按捺的表情。 這個人敢出現,還敢以這種方式出現,他心里也一陣陣發跳,隨即想到這也許就是張洗馬以這種公然方式出現的原因,一來走到陽光下眾目睽睽讓他有所顧忌,二來也是攻心之計,要他猝不及防之下自亂陣腳。 太子提起心氣,越發穩穩地站著。 張洗馬倒神色自若,皇帝還沒對他發問,他便一切如常,數了數植株,告訴了聞老太太,聞老太太聽著,臉上一松。 隨即她轉身對皇帝道:“陛下,這紅薯不結果實,原因有二?!?/br> 皇帝凝神。 “土確實沒問題。問題出在種植和養護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植株的種植,比原先文臻定下的要多上許多。導致植株過密,難以結果?!?/br> 蔣玄臉色一變。 他原是光祿寺官員,喜歡農事,被調入司農監,雖然對這份任命不抗拒,卻對于頂頭上司頗有幾分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一個廚子,去掌握農事,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別的也罷了,這么關乎天下生計的重要作物,怎么能聽她的? 尤其他聽說了那個畝產兩千斤的軍令狀,更覺得荒唐,這是根本不可能達到的數字。 他很看重專門設立的司農監,覺得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因此便不能有失,眼看著文臻擬出的計劃書,要將司農監種植園搞成充滿商賈氣息的地方,和那些俗不可耐的商人掛上鉤,他就覺得不自在,覺得這個女廚子,果然非常不可靠,明顯是追名逐利浮夸之徒,而司農監剛成立,就要承擔畝產兩千斤的重要任務,萬一給這女人搞砸了怎么辦? 此刻眾人目光射過來,蔣玄鐵青著臉色答:“是,本官在種植之前,詢問了一些老農的意見,都覺得達到畝產兩千斤有難度,因此不斷增加土壤肥力,也增加了一些植株?!?/br> 他是擅自更改了文臻的種植要求,增加了將近一倍的植株,但他考量過土壤肥力的!還在不斷施肥,不會有問題! 聞老太太將那土壤在手中捏了捏,聞了聞。 “蔣大人加了很多肥啊,讓老婦猜猜,發酵煮熟的豆子瓜子?麻籽?甚至還有……人的尿液?” 蔣玄鎮定地道:“都是老農們教導的上好肥料,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不妥是蔣大人的榆木腦袋。一種陌生作物,不聽他人良言,僅以過往舊經驗胡亂作養,惹出大禍而不自知!今日老婆子便代我那被你害了的可憐孫女,揍揍你這個棒槌!” 聞老太太一棒槌就轟了過去。 也不知道瞎眼的老婦出手咋那么準,啪一下,蔣玄的官帽掉了。 眾人:“……” 聽說這位老太太性子很烈,但平素算得上端莊謹嚴,斷然沒想到,潑起來令人發指。 敢當著陛下的面揍四品官! 這老太太和她孫女一樣狡猾,入宮禁不可帶武器,可她先在正陽門外擺攤,再以需要支撐為名順手從攤子上拿個搟面杖,誰也沒話說。 話說回來,這位老太太當年被娘家拖累,害了未婚夫一只眼睛,居然敢找上門去,生生挖了自己眼睛賠了,這份膽氣心志,不是尋常人。 這么一想,僅僅揍掉官帽不算啥,好歹沒挖蔣大人眼睛,把多給蔣家的那只眼睛給要回去。 聞老太太臉不紅氣不喘掂著搟面杖站著,她想揍人很久了! 孫女兒在外為國出力,京中這些人還不消停,大功未敘,無端惹上禍事,明明為國為民,卻被這起子小人每日胡亂編排,總想把她踩到泥坑里! 孫女兒在信中提出了對于紅薯出問題的猜測,如果是宮中人下毒所為,請老太太務必要忍著,等她回京來處理,如果是如她所猜測,是蔣玄自以為是自作主張,那么就不必客氣,好好幫她教訓這個王八蛋! 聞老太太想著孫女兒說有急事,暫時還回不了天京,想來定然是重要的事,不然不至于面臨攻訐都不回來,她心中憂慮,看這蔣玄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得虧這是在駕前! 不然那一搟面杖招呼的可不是官帽! 要這愚蠢腦袋何用! 第三百零七章 不盡耳光滾滾來 ,最快更新山河盛宴最新章節! 蔣玄當眾被揍掉官帽,臉漲得通紅,看一眼伯父,看他神色尷尬,便知道礙著這老太太身份,不會替自己出頭,但他心中的怒火也就更甚。 這老婆子,說到底還對不起伯父,仗著和伯父的舊情,這么欺負人! “聞老夫人不問緣由,擅自對朝廷命官出手,不怕治你個駕前失儀之罪!再說我這明明是經驗良方,你說不出個章程,卻要在此胡攪蠻纏,豈有此理!” “誰說我說不出章程?這豆子麻籽之類的肥料,養花種菜很好是不錯,卻是催發根莖葉之物,這紅薯藤本就容易生長,再被這肥料催發,越發長得不可收拾,看似繁盛,實則奪取根莖養料,致使塊莖無法長出。且你不知紅薯產量擅作主張,這一處暖房方圓,最多只能種植千株,你卻種植了近兩千株,再催肥莖葉,擠擠挨挨,塊莖卻又從何處生長?” 李相急忙問:“那應該用何肥料合適?” “不用肥料也可,真要用,淘米水,剩茶水都可。紅薯不擇地,沙地也能活,只是易生蟲害,用這些預防蟲害便行?!?/br> 司空群忽然道:“那那個小太監又怎么會死?” “或許是紅薯保管不善已經壞了,或許紅薯發了芽,那唯一種出來的紅薯是放了好幾天才有人吃的,吃它的人又是冷宮小太監,想必也不甚講究,因此中毒而死?!?/br> 眾人靜了一靜。 過了片刻,一個黃門侍郎道:“說到底,都是聞老夫人一面之詞啊?!?/br> 有人道:“這東西到了聞老夫人這里便種得好,文大人這是藏了私,將來好作為要挾朝廷的砝碼嗎?” 又有人忽然道:“怎么我覺得有些不適……” 司空群也皺起了眉,捂住肚子彎下腰呻吟道:“是有點……” 又有一個官員道:“聞老夫人,雖然你的辯解聽起來都很有道理,但是紅薯致人死亡的確是真,此事尚未定論,你便把你自己種出來的紅薯,不經事先告知,誘哄我等吃下,這萬一真有問題……” 張洗馬在聞老太太耳邊道:“度支尚書楊元,太子門下?!?/br> 聞老太太嘴角長久微微垂下的紋路紋絲不動,只顯得更深了些。 以往但聽說朝堂臟,今日代孫女兒出頭,才知道臟成這樣。 不擇手段的惡,肆無忌憚的狠,無所顧忌的構陷,陰柔jian狡的心。 臉面尊嚴,這些傳說中士大夫為之可拋性命的珍貴,在他們那里,也不過就是一塊妝扮的面罩,彈彈手指,便棄了。 聞老太太冷笑一聲。 并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