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胡桃淚光點點瀲滟在眸中，“肖禾，你知道我的名字，這是語生給我起的名字，我唯一的名字。憑這一點我就可以被你們控制。所以，你能不能先相信我？去救語生?！?/br>
“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是底線?！?/br>
胡桃嘆了口氣，說：“八年前，我在這棟廢棄建筑中偶遇了語生，他看上去非常疲憊、痛苦。我對人類的感受感到好奇，就跑過去和他搭話，成為了朋友?！?/br>
“然后，我知道那個孩子被過去的記憶所束縛。就算搬到了新的環境，也無法開始新的生活。于是，我問他，要不要讓我把他的記憶拿走，讓他能夠重新開始?！?/br>
“你有沒有告訴過他，記憶的載體是靈魂？”肖禾冷冷地問。

“我說了，可那孩子還是很痛快的答應了?！?/br>
“你拿走了多少記憶？”

“按照他的期望，幾乎是全部?！?/br>
“你有沒有告訴他，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會變成行尸走rou？意味著他很有可能當場死掉？！”肖禾走到胡桃面前，咬著牙說。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焙移届o地看著肖禾，“因為我從來沒有吞噬他靈魂的打算，我一直在看管保護他承載著過去記憶的靈魂。這樣語生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能夠毫無負擔的長大?！?/br>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一邊被定住的“陳語生”，后者眼中的黑氣已經褪去，看向胡桃的眼神就像一個向父母撒嬌的孩子。

肖禾心里感到深深的驚訝，他難以相信彼世之物會為了一個普通的人類付出那么多，人類的靈魂竟然能以這種方式和彼世之物和諧相處。

“至于為什么沒有靈魂的rou體也能夠像有靈魂一樣正常地生活……”胡桃看向肖禾，淺色的唇彎起一個精致的弧度，“是因為他失去靈魂的那一刻，就有人幫助他引導出了另一個靈魂?！?/br>
肖禾想起了那個廢墟中的消瘦男孩，難以置信地看著胡桃，后者則微笑著點了點頭。

“不可思議是嗎？僅剩的一絲靈魂，竟可以在別人的引導下再生出另一個“靈魂”。這的確是這個境界才有的奇跡?！?/br>
肖禾隱約記得書中也有過這方面的記載，再生出來的東西叫做“浮生”。雖然不是原來的靈魂，卻可以起到代替靈魂的作用。

“你這是在賭！你怎么知道他能馬上遇到能為他引導出靈魂的人？！”

“是語生在賭，我只是感受到了他決然的意志，愿意幫助他而已?！?/br>
“他那時還只是個小孩子！”

胡桃眨了眨眼睛，用反問的語氣說：“在最無知的時候選擇自己的一生，不是人類特有的權利嗎？”

肖禾愣了愣，不知該說什么。他也在緊要關頭不想深究其他的事，緊接著問道：“那，今天為什么要上演著出戲呢？”

“你有沒有覺得，語生總讓人感覺缺了什么？”

肖禾愣住了。這么多年來，那存在于好友身上的異樣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讓他有些難以忽視。

輕易地讓自己掛彩，膽大到缺根筋，沒事的時候恨不得窩在閣樓上睡一整天，尤其是最近，明明是大夏天，他整天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像是要冬眠了一樣。

“有那么一點空殼的感覺吧？”胡桃看著肖禾說。

肖禾打了個寒噤，驚訝地和胡桃對視。

“不論存在的形式是怎樣，靈魂永遠只有一個。再生的靈魂雖然可以讓容器正常運作，但無法真正代替原本的靈魂?！?/br>
“越長時間失去靈魂，就會越感到浮生若夢。作為人的意識漸漸變淡了，求生欲也在下降。但是，若能將原來的靈魂放回容器之內，二者就可以融合成一個，重新變回他真正的靈魂?！?/br>
“其實你和這孩子尋找靈魂碎片的時候，我一直在和語生溝通。肖禾，你知道嗎？我把拿走的記憶還給語生時，他看上去一蹶不振，并一直堅持把“存在”的資格拱手讓給這孩子?！?/br>
小孩撇撇嘴，嘟囔道：“膽小鬼?！?/br>
肖禾皺著眉頭，握緊了拳頭，問：“他人現在在哪里？”

胡桃皺了皺眉：“他剛剛以為你有危險，沖到這里時，被這孩子關進了結界?！?/br>
肖禾忍不住瞪了小孩一眼，小孩嘟起嘴扭過頭。他心情復雜的看著胡桃，只見她一臉母性光環的看著“陳語生”。

“語生在靈魂碎片形成的重疊之境中，這孩子不是靈魂真正的主人，一旦進去就會迷失的。而身為彼世之物的我也不行……只有和他最親近，又擁有強大靈力的你可以進去，我送你過去吧？”

肖禾想都沒想，說“好?！?/br>
胡桃笑了“這次為什么這么相信我？”

肖禾苦笑了一下:“因為我別無選擇。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了?！?/br>
胡桃頓了頓，像是欲言又止。

肖禾的周圍突然亮起了晃眼的光，一共六盞，圍成了一個六邊形的平面，將他包裹在其中。

第十七節

肖禾終于能夠借著光線看到周圍了?？勺屗行┠懞氖牵核闹苊苊苈槁榈娜侨?。

他小心地后退了幾步，鏡中的人群也各自朝他們的后方倒退。肖禾覺得奇怪，不自覺地將食指關節頂在人中上，卻發現鏡中的所有人都將手臂抱在胸前，和他做出一樣的動作。抬頭看，立馬又好幾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朝著自己看。低下頭，也有不少人從和他相反的方向俯視他。

“嘖，又是鏡子?！毙ず贪欀碱^往周圍走了幾步，發現自己其實是處于一個很小的六棱柱空間內。四周和上下都是鏡子一樣的界面。但和鏡子不同的是，一旦他想要穿越這個界面，就可以像潛入水中一樣潛入進去。

但他一時還真沒這個膽：要是潛到一半突然過不去了，不就被鏡面貫穿了？

他有些不相信胡桃的話，這里真的能找到語生嗎？再說，重疊之境又是個什么玩意兒？

他四處看去，想找到個突破點。突然，他的視線被鏡中的一個角落吸引了。

小小的男孩，捂著頭上潺潺留下的血，呆呆地仰著頭，不知在看什么。

“語生！”肖禾朝他喊了一聲，男孩立刻將視線朝他投了過來，空洞的眼睛漸漸被淚光潤得清亮。

肖禾也顧不得危險，直接就往那一面鏡子里闖，一個眨眼的功夫，似乎又落在了原地。

“不，應該不是原地?！毙ず炭粗車?，喃喃道。

鏡面映出來的畫面變多了，雖然大多數還是自己的倒影，但陳語生的身影也漸漸出現。肖禾憑著直覺，按照年紀遞增的順序鉆進鏡子，不知疲倦的尋找起來。

陳語生沉默地立在這沒有邊界的虛無中，面無表情。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他什么時候到的這個地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