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也是真的。畢竟很累的時候有那么一個人守在身邊，多年堅持不離不棄，誰能不動容？

何況他最高興開心的時刻和最絕望難過的時刻，身邊都只有也只有夏仲天。

“你以前說我們能過就過，我也以為我能這么隨你的湊合將就就這樣過下去，但顯然不行。跟你在一起的這些年，一開始是很開心的，但后來更多的還是難過。你也說過人都是要往前的，沒有人會把自己過得很糟糕，所以我決定放過我自己?！?/br>
邱非想起葉修的神情，起初還是很震驚的，呼吸也很急促，眉眼間都有著憤怒?？珊髞頉]多久就歸于平靜，只吐字清晰地問了他一句。

“你是真的不想跟我過下去了是嗎？”

那時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眼睛熱得厲害、喉嚨也燒灼得厲害，像有什么東西堵著卻又要奮力沖開。

“是?！?/br>
后來他們還繼續聊了很久很久，聊他當年的那些紛繁復雜的心情、聊他與榮耀切斷之后的簡單生活，葉修甚至還一直不遺余力地在挽留他。這大概也是十幾年間他們頭一回彼此深入地對話，卻又是到了已無可挽回必須說再見的時候。

這樣看來，他們之間似乎一直在走一條錯位的平行線，卻永遠不得并合同路啊。

邱非回過神，忽然覺得自己眼眶有點熱，閉上眼好久才勉強壓下去了這份情緒波動。如果他否認或者裝傻，也許還能繼續騙著自己跟葉修過下去，可是這樣真的會開心嗎？真的會幸福嗎？真的會把心里那些混合著絕望、痛苦與無力的隔閡都消弭殆盡嗎？

那些一直存在著的事實會消失嗎？

承認吧，其實早就撐不下去了，在國外的四年也只是緩刑而已。你的榮耀、你的驕傲、你的自尊、你的感情……你的一切的一切早都沒有了，在學會妥協只為留在葉修身邊時，在學會接受殘酷的現實后，統統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然而說到底，他最怕的是待在葉修身邊卻無法保持自我的、有著丑陋嫉妒之心的自己啊。

邱非緊緊握著拉桿，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然后離開了這個待了還不到半年的房子。

門，慢慢關上了。

說實話，葉修自認不是個不依不饒糾纏不清的人，以前身邊各路人來來去去時也沒有這次沖擊來得狠。一個跟他從二十五歲過到三十九歲的人，期間經歷了種種人生起伏，卻突然之間說這十幾年里跟他在一起并不開心甚至難過……他真的是，無論怎么聽都覺得很荒誕。

兩個七年之癢都過了，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四年的異地！

葉修靜靜聽著剛剛跟他溫存過的人斷斷續續說著那些跟夏仲天都不算事的破事，心里還是很不可思議。他并不在乎一個夏仲天橫插在他們中間，因為他知道夏仲天毫無勝算，而且這不是根本原因。

他想問的是這十幾年里哪里過得不開心了，也想問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夠好，而他更想問的是有什么方法能留下人。

卻最終只問了一句，你是真的不想跟我過下去了是嗎。

平靜又理智，沉穩又淡定，仿佛邱非要離開他并不是什么大事。

……

不是大事個鬼！

冷靜，冷靜，冷靜！

其中肯定有什么誤會，如果是誤會解開就好了——

“是?！?/br>
即是他只看見邱非的側面也能看得分明，那雙從來有著清亮干凈神色的眼睛里帶著決絕的光芒。仿佛堆積了十幾年的話一朝盡出，那份鋪天蓋地的窒息感讓葉修心神一震，連胃都跟著疼得不行。

早年……早年里的擔心終還是成真了。

葉修從來云淡風輕的一人也是難得苦笑了一下，身體挪過去抱住邱非。呼吸落在了邱非的頸窩里，額頭抵在了肩膀上，好一會兒都一句不言。他說不出什么分手以后還當朋友的話，也裝不來風度翩翩一笑了之地放人，只好這么抱一會兒是一會兒。

舍下臉面求人不是問題，禁止他再吸煙也不是問題，哪怕邱非說是被上煩了想要上他都沒問題……只要能挽回。

可是邱非這么孤注一擲，他還能拿什么挽回？

“我說什么也沒用是嗎？”葉修最后還是開了口，只是說完停了停，卻又重復一遍地說，“說什么也沒用嗎？”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邱非的聲音有點啞鼻音也很重，“越來越累，手傷之后更累，我心里很不舒服很難過，脾氣也不是很好。那段時間又想跟你見面又不想見到你……可我不想跟你吵架?！?/br>
“哈哈，怎么會吵架？不會的，我不是那樣的人?！比~修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只是將人抱得更緊了，“你想見我了就說，我一定會來見你的。就算真的吵架了也沒關系，我不會放心里去的，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而且吵吵感情更好?！?/br>
邱非搖搖頭，嘆了一聲才開口。

“不是的，我那時候太絕望了，要是跟你見面肯定要吵，一吵就肯定過不下去了。那時候，那時候我就覺得我們之間一下子沒有聯系了，畢竟連榮耀都沒有了?！?/br>
“那是你想太多了，除了榮耀我們還有很多聯系。不過以前的過去就過去了，我們實際點，想想現在和未來行不行？”葉修說得時候和往常語調沒什么兩樣，卻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有多少小心，“你看現在啊，你不是準備開家咖啡店？要是我有空——”

可是葉修話說到這里就停住了。他聽見了邱非一聲嗤笑，不是嘲諷也不是冷眼，只有一種很無奈的意味。葉修瞬間就明白了，他身為國家隊領隊又哪里來的空？連以前都是兩三個月見一面的，放現在這樣競爭激烈的國際大環境下，難道就能兩三天見一面了？何況他的身份和職務注定了必需打飛的四處奔波，怎么可能只于一處停留？

葉修無話可說。

“……所以我才說那時候不敢跟你見面，我會控制不住跟你吵架的，控制不住地把那些有的沒的事情都堆到你頭上……這是遷怒是不對的，”邱非的情緒終于平穩下來，卻是長長嘆了口氣，“……我是真的不想跟你吵架?！?/br>
“那現在都過去了，任何事情都過去了，好好的——”

“——可是我累了，真的累了?！鼻穹亲ブ~修的手臂小聲地說，“我們結束吧?！?/br>
“我還不想結束，”葉修嘆口氣，抱緊了人，“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談這件事?！?/br>
后來邱非很不容易才睡著了，他卻是抱著人一點兒都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想著邱非的那些第一次說出來的真心話。

當年他知道邱非退役的消息時人還在B市做封閉訓練，甚至還是晚了快三個星期才知道的?？芍赖臅r候已經晚了，邱非素來知道他不喜歡手機，只是在QQ上留了個言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