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正事兒要緊。

“警方通知您和姑父明天去領人了吧？”

他姑點點頭，道：“還能怎么辦呢，這畢竟是我親哥，打斷骨頭連著筋的?！?/br>
“您說這話我贊同，一個爹媽生的，可就跟自己一樣一樣兒的。叔叔的墓地您已經選好了吧？多少錢買的？”

“呦，我兒子明年考大學，學費還沒著落呢，哪有錢買墓地??？你可真能說笑。而且我哥他一生愛瀟灑愛自由，哪能愿意讓自己困在一塊兒小墓地里??！我們就放到骨灰寄存處吧，等鯤鵬出來了，他要愿意安置他爸，他自己再張羅?！?/br>
“不好吧……”季洋已經沒什么好語氣了，面兒上工作也不想做，直接板起臉，道，“我和鯤鵬商量好了，墓地的錢，我和您家共同出。放心，我不讓你出大頭兒，我相中了一塊地，我這兒湊一湊有六萬，還差三萬五，你家來出吧。也別耽擱了，我現在就帶您去取錢，咱這就去把目的定下來?！?/br>
“洋洋，你這話什么意思??？”他姑頓時撂了臉兒，一雙大牛眼睛里露著兇光，“我家的事兒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插手了？你是什么身份啊你？挺大個小伙子，一點兒臉都不要，上來就問我這一家庭婦女要錢，想錢想瘋了吧你？啊，鯤鵬進去了，你從鯤鵬那兒撈不著了，就到我這兒來撈，我欠你的??？我們家窮的都揭不開鍋了！火化的錢都得從鄰居家借……”

林允琛火了，指著王鯤鵬他姑就怒道：“你罵誰呢？”

季洋給他按下了，沒必要和這潑婦發火兒，只是平靜道：“別害怕，我原本也沒打算讓你花錢，就是來看看你的態度。你要是不想花錢，我這兒還有個法子，讓你一分錢都不用花。你只要能做到在明天閉嘴，我做什么你就只管安靜跟著，火化、下葬，我全都包了，你看怎么樣？”

他姑愣了一會兒，好像季洋的意思很難懂似的，想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鯤鵬給你多少錢？”

“我說你這娘們兒腦子里有屁吧？王鯤鵬都進去了，哪兒來的錢??！你侄子為什么被關進去？你哥為什么被判刑，你心里沒數兒嗎？不就是因為沒錢？錢錢錢，你腦子里都是錢？那是你親哥！讓他入土為安，在你眼里還不如幾萬塊錢重要？”林允琛真是被這娘們兒給惡心到了。

“我不同意”，這潑婦肥手一揮，道，“這是我們家自己的事兒，得由我來辦，哪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鯤鵬給你多少錢，你現在就給我拿來，趕緊給我拿來！被想從中扣一筆！你當我是傻子？沒有好處撈你能自掏腰包為我家辦事兒？又不是十塊八塊的事兒，你一個小屁孩兒，上哪兒弄十萬八萬去？”

這娘們兒嗓門兒也大，更不管有沒有人路過，站在大街上就這么一通亂喊，真是一點兒臉面也不要。

“你的話也有道理”，季洋道，“這樣，明兒可以探視，你去問問鯤鵬?？纯此o我多少。萬一他給我十萬，我說他給我八萬，你這邊不是吃了虧？你跟鯤鵬問清楚了，他說給我多少、他說讓我給你多少，我就給你多少，你看這樣行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王鯤鵬合起伙兒來陰我！王鯤鵬那小兔崽子不知道私吞了我哥多少遺產！這事兒我和你沒完！”

季洋一聲冷笑，道：“有完沒完都得完，要不你就去問鯤鵬，要么你就自己花火化費寄存費，要么，你就吃個眼前虧，圖個省心。反正咱來日方長啊姑姑。有機會，你還是可以把這事兒弄清楚、還是可以和鯤鵬爭遺產啊。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br>
季洋說完，沒有再和她多說的打算，攔下一輛出租車，拉著林允琛上了車。

林允琛真是被這娘們兒給惡心透了，多留一會兒都覺得反胃，更不可能在這時候教訓她給他寶貝兒添麻煩，也就乖乖地隨季洋坐在車里。

“臥槽……今兒爺可真是開了眼，世上還有這種人呢？親哥哥、親侄子，臥槽……真是服了！比林茂知還不認親情?！绷衷疏吡藪呱砩系碾u皮疙瘩，還覺得不解氣。

季洋卻挺平靜，還有些感慨，只是道：“他姑以前沒這么嚴重，還有點兒人性，對鯤鵬還算可以?！?/br>
他始終記得這潑婦曾經勸過他，讓他常來看看鯤鵬。那時候提起自己的大侄子，這潑婦的眼中，多少還有點兒慈愛的光。

“那時候他哥哥有錢唄。呵呵……現在說樹倒猢猻散都是輕的，連土地都松動了。鯤鵬他爸估計怎么也沒想到，與自己血脈相連的meimei，此時會是這樣的嘴臉?！?/br>
季洋笑笑，沒說什么。

這是不是也可以說成——善惡到頭兒終有報呢？鯤鵬他爸，的確做過不少喪盡天良的事兒。從他手中走出去的貨，毀了多少個原本幸福的家庭、毀了多少條人命呢？

“怎么辦？這潑婦明天要是鬧起來，咱還能不能把叔叔安葬了？”林允琛問。

季洋卻不太擔心，道：“我來就是給她提個醒兒，讓她對明天的事事先有個打算。估計今晚他自己會想明白的。鯤鵬和她向來不親，她去問鯤鵬也白問。要是再鬧下去，就連火葬的錢都得她自己花。賺不著錢的情況下，她當然得少花一分是一分，明天不會鬧事兒的?！?/br>
“但愿如此吧……”林允琛道。

季洋賣車的錢不夠買看好的那塊墓地，而且怎么著也得買個墓碑啊，這么一算，至少還缺四萬。

第192章一生功過塵與土

最終還是大手一張，伸到林允琛面前去了：“拿錢來吧，老規矩，rou償?！?/br>
“最近你活兒不好，技術下降太多了。這種情況下，我只能給你算兩千塊一次?！?/br>
“兩千五?！?/br>
“不好算，就兩千！”

“草……四千！不同意不借了?！?/br>
“行行行！”林允琛見好就收，不免在心里暗恨了自己一下，說兩千五的時候就該同意了??！這樣還能多來幾次！

錢夠了，一切就痛快了。定好了墓地、又打了個加急的墓碑，一通忙活完，已是天色漆黑。沒了車，忽然覺得干什么都不方便。想找個吃飯的地兒，也不能走哪兒停哪兒了，只能先選好了地方，打車過去。

林允琛在心里盤算了一下，最終放棄了再把季洋的車買回來的念頭兒。來來回回，不是光給二手車行送福利了嗎？反正他們已經使這輛車在他們的生命中畫上了一個完滿的句號，實在沒必要再矯情地弄回來。

倆人兒幾乎是一夜沒睡，天還沒亮林允琛就爬起來弄早飯，一副要跟季洋一起去刑場的架勢。

“你別跟著了”，季洋道，“又不是什么好事兒。再說了，你就算跟去，也見不著槍決的場面。你當現在的死刑是菜市場砍頭呢？咱們只能遠遠等著，多說也就能聽一聲槍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