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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著的雙手。將小碎片刨開,尖利的斷裂處將他的手劃得傷痕累累。稍微大一點的石頭,他搬起來已經很費勁了。受了重傷,再加上在醫院待了那么久,身體素質遠遠不如那個他已經記不起來的從前。用力的時候,蒼白的骨節還有青筋全部凸出來,在零碎細小卻滲著鮮血的傷口伴隨下,顯得異常猙獰。費恩就用著這樣一雙手,奮力地尋找著那個他想要的真相。他還不想,就這么結束了。偶爾有人路過,都帶著怪異的目光看著被灰塵弄得灰頭土臉的費恩。沒有人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更不會有人去幫他。路人只是在那里看了一會兒,便搖著頭走了。費恩身上那件臟兮兮的病號服,好像足以給圍觀著他怪異行徑的人一個合理的解釋。費恩注定,沒有辦法把自己也藏在人群之中。他的路線從一開始就偏移,從他在大雨之中背著包沖出家門,從他接到命令去了波蘭那個偏僻的小鎮,從他發燒時迷迷糊糊地對諾亞表達心意。就算已經忘記,每一件事都是一個節點,將他往只屬于他的軌道上牽引。越來越遠。他不在意時間,可是時間還是流逝了。慢慢地,逐漸西沉的太陽把色彩從天空上褪去,將費恩的身影變成模糊的剪影,只有他的動作還在進行著。像是被逼到窮途的動物,在夜晚和死亡來臨之前拼命地給自己挖掘一個庇護所。只是費恩所想要戰勝的死亡,不是他自己的。直到光線暗得他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就算真的挖到了什么,也會在夜色之中看不清楚。更何況他清理開的那些碎塊下面,只有更多的碎塊。還有些相對完整的柱子和水泥板,憑他的力量根本移動不了一分一毫。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他的頭也埋了下去。那些在他住院期間長長了許多的金色頭發垂下來擋在臉的兩邊,這樣很好,這樣沒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也沒有人關心他是否在哭泣。他真的精疲力盡了。可是他不想,不想剛剛遇見諾亞就失去他。費恩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全身的疼痛再加上疲憊,幾乎要把他摧毀了。那是從內到外的劇痛,快要將他撕成碎片。“喂!誰在哪兒!”聽到了三四聲呼喊以后,費恩才稍微攢齊了一點點力氣抬起頭,發現這粗魯喊叫的對象確實是自己。一個工人朝著自己走來,同樣的,用和那些路人一樣驚異的目光掃視著他。“這里是工地!別在這兒待著!”工人的語氣并不好,他的身上也沾滿了塵土,也許是因為他也在這里工作了一整天了。費恩搖搖晃晃站起來,動著因為干渴而有些開裂的嘴唇道:“請問,軍隊的檔案,以前存放在這里嗎?”工人不得不重新打量了他一下。盡管面前的費恩穿著病號服,精神狀態看起來也有些恍惚,可是他說的話仍然還有條理。所以他開口的語氣也稍微溫和了一點:“我們之前已經檢查過了,檔案很早以前就被運走了,這里幾乎沒有剩下?,F在我們得把這些清理干凈,還剩下些有用的東西,都堆在那邊了?!?/br>他抬起手向旁邊一指,馬上就看見費恩跌跌撞撞地沖那邊跑過去。“喂!小心一點——”沒有可以安穩落腳的地方,費恩幾乎是滑了下去,剛剛站穩便繼續奔跑。就好像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引導著他,將他拉扯到終點。直到他看見那些堆放在一邊的保險柜,儲存箱,還有桌子——那一張仿佛在那里等待他到來,靜靜地等了很久的桌子。或許這股力量,就來自他還未完全失去的記憶深處。他在桌子前面站定。桌子沒有在戰爭中完全損毀,但也已經印刻上了磨滅不掉的痕跡。費恩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打開第一格抽屜。里面滿滿當當地放著各種文件。他迅速地找了一遍,沒有他想要的東西。第二格,也是如此。全部都是冗雜的工作記錄。費恩蹲下來,費力地扯開最下面一格抽屜。放在最上層的是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已經落滿了灰塵。他先把筆記本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然后把下面的一大摞亂七八糟的紙搬出來翻找。那么多,那么復雜??吹胶竺?,他的雙眼對文字已經處理到麻木,甚至快要不認識那些字。但是,找到他想要的那一份時,他又瞬間反應過來,將藏在最底下那份文件抽了出來。就是它。他不記得自己見過,可是在看到落款之前,他就隱隱約約覺得,甚至可以肯定,這就是諾亞的字跡。信件用掉了好幾張紙,諾亞想盡辦法列舉了所有支持他需要繼續留在戰場上的理由。盡管當時這些理由沒能夠打動決心要調走他的高層,可是誰又知道,這些能不能在多年之后的現在將他從生死存亡的關頭救回來?盡管上面落滿了灰,費恩都還是想抱著這幾張紙狠狠親一口。他根本沒有去想,這封信為什么會剛好出現在這里。他收拾了一下,準備把諾亞的信以及前后一些有關聯的文件小心翼翼地帶走,其他不需要的東西,都放回抽屜里面。只是,當他只用一只手準備把那個沉甸甸的筆記本也塞回去時,筆記本之中突然掉出來一堆小紙片。他慌慌張張地蹲下身去撿。卻在從一堆便箋之中,撿起那張照片的時候,愣住了。照片上的兩個男人,眉目仍舊清晰。是穿過了許多模糊的年月之后,一如當年的那種清晰。沙發后面站著的那個男人,穿著筆挺的軍裝,一頭梳得整整齊齊、甚至可以看出梳齒痕跡的金發。他沖對著照片出神的費恩燦爛地笑著,比每一次在鏡子中看到的,笑得都要開心。而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因為坐在沙發之前的那個男人。他翻過照片,看到照片后面寫著一行字。原來是這樣……原來還有這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原來還有這么大的事情,是諾亞沒有告訴他的。費恩將照片也輕輕收進自己懷里。轉身在黃昏最后殘留的光影之中,沿原路往醫院走去。那個筆跡,即時費恩在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了,現在也還是可以認出來的。因為他的名字,已經被他在紙上寫過很多遍了。諾亞·馮·塞弗爾特。和照片背后一模一樣。只是照片上多了一個前綴。“我和我所最愛的”。下面寫著時間。1943。回去的路上,費恩才感覺到自己雙腿的酸疼和腳底的刺痛??墒撬稽c都不難受,反而覺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