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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很長,本來就暈乎乎的費恩感覺都有點兒缺氧。兩位官員熱烈地給自己鼓起了掌,出于禮貌諾亞也象征性地拍了幾下,但費恩卻是連抬手的勁兒都沒了。此時他感覺自己像一團超大型棉花糖。費恩努力支撐自己站起來,雖然他已經不再能維持以往腰背筆直的站姿了:“抱歉,長官,先生們。我去一趟洗手間?!?/br>諾亞應了一聲,他便匆匆轉身離開。并且還差點撞倒一名端著盤子的仆人。費恩躬身站在洗手池邊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澆著自己的臉,盡管意識稍有清醒卻也只是杯水車薪,仍然被不斷上涌的酒氣完全浸沒。他直起身擦干臉上的水。畢竟不想讓他人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難受。多年以來他一直刻意向他人隱藏自己的感受,將自己馴化成工作的機器。他晃了晃腦袋就轉身回到客廳,走廊里還不忘整理一下頭發,正了正腰帶扣。只是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之前洗手臺的鏡子中抬起的那張水汽朦朧的俊美面容,臉頰上早已染上易于覺察的緋紅顏色。“……最近反猶運動倒是進行得空前激烈?!被貋淼臅r候恩里希先生正在進行這個話題,“宣傳工作也相應的要跟進,這可不是什么美差?!辟M恩禮貌地頷首示意然后重新坐下,努力地打起精神。諾亞點了點頭:“可以猜到。在柏林的先生們可有的忙了?!闭f罷又喝了一口啤酒。光是這動作讓費恩看著就暈,但對話的內容顯然引起了他更多的注意力。“是,現在到處是戴著可笑袖標的猶太牲口,稍稍不注意就變成蓋世太保的槍靶子。說實話,大概在柏林大街上看到猶太人的尸體我也不會驚訝的?!笨道孪壬肢E地嘲笑著,咬掉一口叉起的熏香腸。費恩覺得手心有些出汗,便去拿冰涼的金屬餐叉。手從餐桌布下面拿出來時竟遏制不住地顫抖。“這么說,”諾亞又喝了一口啤酒,“最近我的工作得加重了。希望他們可以把那輛火車修一修,別每次都讓我的人在車站等太久。“我會為您轉達?!笨道孪壬?,“不出所料之后的犯人會越來越多。他們現在不僅僅是通過外貌來辨認的,那樣也實在不算靠譜。好像專門成立的部門調查戶籍什么的——”“咣”。費恩放下的餐刀狠狠地撞上了鑲銀邊的白瓷盤子。這個動作本就在餐桌上非常不禮貌。更何況,還發出了那么大的響動。“對不起?!辟M恩快速道。有些慌張地將因緊張而攥起的拳頭藏到桌布低下。“那沒關系的?!币姷劫M恩有些窘迫的反應,醉醺醺的康拉德先生擠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容繼續話頭道:“聽說還真的有查出來,想想,在我們之中有猶太人的雜種……唉這種感覺挺微妙的?!?/br>費恩感覺太陽xue上一陣冰涼,猶如被人用頂上膛的槍抵在那里。等到這涼意擴散,他才意識到那是一滴從發間淌落的冷汗。他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此時心境有多緊張,于是埋下頭去注視盤子里的東西,只是那瞬間條件反射一樣迅速瞥了一眼餐桌盡頭的諾亞。男人沉靜堅毅的棕色眼眸并未注意到自己,他正交叉著十指與康拉德先生聊天,語調一如往常的平緩,絲毫看不出他剛才喝了那么多酒。也許又只是自己多慮了吧。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的。——那就讓他們,永遠不要發現好了。費恩自嘲地笑了笑。沒錯,作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他那么努力,不會有人發現的。稍微平復了下心情后,費恩調整了一下表情抬起頭來。諾亞仍然沒有回過頭,這讓他莫名感到很安心。“……這與您說的并不矛盾?!?/br>“沒錯,”諾亞沉穩道,“是否抱有仇恨和歧視仍然是因人而異的。如果您們不至于轉頭就向部長先生報告的話,我倒是很愿意承認就我個人的主觀意念來講我并不特別熱衷種族屠殺,然而這跟我的工作沒有任何關系。作為一名光榮的帝國軍人,我以背棄上司的指示為恥辱,能為國家奉獻上我的力量是我畢生的榮幸?!?/br>恩里希先生舉起盛滿啤酒的玻璃杯:“我佩服您的忠誠,中校先生。我敬您?!?/br>諾亞與他碰了杯,淡然道:“每個為帝國努力工作的人都值得敬佩。但說實話,我很抱歉我實在覺得這里的事情不比前線更有價值。種族消滅,至少對于當下太過激進?!鳖D了頓忽然自嘲地笑道:“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人年紀大了,真的不會像年輕人那樣熱血了?!?/br>諾亞今年三十七歲,卻也算帝國中年紀輕的高官。自畢業于柏林里特希菲爾德軍官學校加入國防部隊,后又抽調進黨衛隊,憑其戰功赫赫與精干到如高效機器,光明正大地以近乎不可能的速度一路升職。在他手下的士兵中,幾乎是個神話。他一向凌厲的作風和那雙永遠目光銳利的褐色眼睛,讓他看起來只有三十五歲左右,甚至更年輕。而在場的恩里希和康拉德兩位先生都是五十歲上下,所以他這句話,顯然并不只是說給自己的自嘲。“……不?!币恢北3种聊馁M恩忽然開口道。并且不知是不是因為喝得有些過了,他的聲音比平時說話要大很多。另外三人的目光瞬間移到他身上。費恩抬起藍色的眼眸,高聲道:“猶太這種民族,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啊?!?/br>恩里希與康拉德聽到這種他們天天面對的宣傳語竟一時啞口無言,只有諾亞沉穩地道:“費恩少尉,你冷靜一下?!?/br>“我很冷靜,長官?!辟M恩道,“這種jian詐的,覺得自己不可一世的民族,讓他們全部消失掉最好了!天天在集中營里面看他們做的那些事情難道還不夠惡心么,他們有什么資格可以存在?”“每個民族都有它存在的理由,費恩——”“不可能!”費恩直接大喊著打斷了諾亞的話,以至于本來就插不上話的兩位先生更像是受到了過度驚嚇般張著嘴?!拔覀冋谧龅谋闶堑蹏闹家?,理想中的帝國要求他們消失,我們就必須——”“費恩?!敝Z亞冷靜地打斷他,“你喝醉了?!薄拔覜]有,我現在非常清醒。長官,我不明白您為什么作為這個計劃的執行者如此為他們辯護,這是有違誓言的,我不能理解——”“費恩?!敝Z亞的聲調比平時高了一個階,卻依舊保持著平靜的語調,那聲音竟包含著難以反駁的威嚴?!皦蛄?。沒有必要再說下去。明天你會為自己說過的話后悔的?!泵總€音節都無比清晰,沒有刻意加重一個詞,然而費恩卻難以回應。安靜了片刻,恩里希與康拉德兩位先生都不敢開口。費恩緊咬著牙垂著頭一言不發。諾亞稍稍放緩了語調道:“如果你是因為喝得太多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