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和他說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來到這里，有何意義。

道歉嗎，面對著失去記憶的溫庭言，道歉不過是把一地雞毛的過往再度撕爛在他面前。溫庭言不愿意，也不需要。

陸衍這時候才知道傷害一個人的后果有多嚴重。并不是所有的傷害都有彌補的機會，而所謂道歉，也不過是求一個自己的心安理得。

有什么用呢？他想。

陸衍長長地呼出一口煙，仿佛萬千思緒在腦海中翻騰，可仔細去梳理，卻又仿佛一片空白。他只是重復著吸煙的動作，車廂里云霧繚繞。

遠遠地，有一個人走了出來。借著樓道燈光，他看到了萬分熟悉的一張臉。

溫庭言在笑，對著懷里的圈圈。眉眼彎彎，是他曾經見過的風景。

陸衍打開車門，跟了上去。他沒敢靠太近，遠遠地走著，一身商務打扮和周圍的生活氣格格不入。

“你還要跟多久？”轉到人少處，溫庭言停下來看他。

“阿言?！彼G訥地喊了一聲，慢慢走近。溫庭言卻不自覺往后退了幾步，皺起眉頭：“你吸了多少煙？別熏著圈圈?！?/br>
陸衍尷尬地停住腳步，然后又退回幾步。

“你今天來看圈圈嗎？可是你這身煙味，我不會讓你靠近他?！睖赝パ灾苯亓水數卣f道。

陸衍其實想說，我是來看你的?？墒撬麤]敢，只好說道：“是我沒考慮周全。今天開了一天會，衣服吸了一天的煙。沒關系，我跟著就好，你繼續走吧?！?/br>
“圈圈?！彼焖僬{整好心情，笑著朝向他看來的圈圈打了聲招呼。

圈圈眨了眨眼睛，呆萌地看著他。

溫庭言不再理他，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第24章

九月的夜晚，仍被燒烤、小龍蝦、啤酒和廣場舞所包圍。

居民樓的一層，點亮招牌，隨意支棱起幾張桌子，不久便人滿為患。

人人臉上似乎都洋溢著笑容。

溫庭言和陸衍一前一后走著。

被抱在懷里的圈圈一會兒好奇地看看周圍五光十色的招牌，一會兒又轉動著大眼睛望向陸衍，見到陸衍也看過來，便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后捉迷藏似的把頭埋在溫庭言肩上，復又抬起頭來，樂此不疲。

那小模樣，若是邱秋在場，肯定又忍不住往他臉上親幾大口。

陸衍也覺得他分外可愛，配合地和他玩躲貓貓的游戲，惹得小家伙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溫庭言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他才把目光對向自己的爸爸，然后笑嘻嘻地圈住他的脖子。

陸衍的心忽然安靜下來，一瞬間，他覺得這就該是他全部的生活。平淡卻前所未有的踏實。

在這沸反盈天的環境里，他仿佛一下窺見了生活的真諦——愛人、孩子和煙火氣。從前的犬馬聲色剎那間離得很遠很遠，他甚至有些不明白為什么從前的自己會這樣迷醉于燈紅酒綠。那些分明都抵不上眼前這人不時轉過來的側顏和他懷中孩子燦爛的笑容。

陸衍忍不住拿出手機記錄下這美好的一幕，然后兀自笑了開去。

小區不大，沒過多久就差不多逛完了一圈。一路上，溫庭言會時不時停下來，指著路邊的小草小花或者偶爾飛過的小鳥給圈圈講解，說說它們的名字，描繪它們的形狀，如果恰巧知道多一點東西的話，他還會描述它們的習性。

圈圈雖然聽不懂，卻是個十足的捧場王。不僅一臉認真，有時候還會高興地拍拍小手。溫庭言撿起一朵落花，圈圈便牢牢攥在手上，不時地搗鼓一番。要往嘴里塞的時候，被溫庭言及時制止，然后數落一句“小笨蛋”，“小笨蛋”依舊笑得很開心。

隨后，溫庭言又到廣場上去坐了會。那里，一群大爺大媽正在熱熱鬧鬧地跳著廣場舞。

很顯然，溫庭言和圈圈已經是廣場的老熟人了。不少人見到他們來，都圍了過來。大人們在和溫庭言拉家常，又時不時地逗逗圈圈。而圈圈呢，則被幾個小哥哥小jiejie包圍了。他高興地揮舞著白嫩嫩的小胖手，似乎在回應他們。

陸衍心情復雜，一臉艷羨，既驕傲，又吃醋。他兒子被人偷親了，那可是他都沒有親過的小臉蛋。

七點多的時候，溫庭言開始往回走。陸衍依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到了樓下，陸衍忽然叫住他：“阿言?！?/br>
“嗯？”

“我，”道歉的話語在嘴里轉了又轉，最終被咽了下去，“我星期六再來看圈圈?！?/br>
“嗯?！?/br>
“再見?！标懷軗]揮手，“圈圈再見?！?/br>
聽到自己名字的圈圈很給面子地又回給他一個笑。溫庭言則在隨意一點頭后毫不留戀地轉過頭去。

直到樓道里的燈光熄滅，陸衍才依依不舍地開車離去。

往昔不可追，所幸，他們還有未來。

☆、第25章

星期六一大早，陸衍就帶著買好的早飯等在了溫庭言家樓下。

估摸著時間，他給溫庭言發了信息，收到回復后才上了樓。

溫庭言給他開門，壓低了聲音提醒他：“陸先生，圈圈還在睡，麻煩您小點聲?！?/br>
陸衍乖乖點頭，忙不迭地說道：“我買了些早飯，一起吃吧？”

“您先用吧?！睖赝パ灾噶酥覆妥?，“下次不需要這樣?！?/br>
老人家起得早，溫母已經做好了早飯放在桌子上。陸衍看著，有些尷尬。

兩人在餐桌上相對坐著。

口中是華鼎軒大廚精心準備的美味，陸衍卻忽然覺得味同嚼蠟。他看向對面的溫庭言，那人自顧自地吃著，一絲不茍，似乎只是在完成一件任務。

他們有過無數次一起吃飯的經歷。每一次都是溫庭言看著他笑，由著他鬧，然后，溫庭言會特別無奈地問他：“你就不能好好吃飯？”

他會理直氣壯地回道：“我多低一次頭，就會少看你一眼。不舍得?！弊詈蟮脕頊赝パ脏僚频囊粋€白眼。任他怎么癡纏耍賴，他都不為所動。

像如今這般安靜地用餐，似乎還是第一次。

陸衍把紅豆餅推向溫庭言：“華鼎軒的紅豆餅，你以前很喜歡?！?/br>
溫庭言抬起頭，淡淡地看了一眼，說了一句：“謝謝?！眳s始終沒有動筷。

吃不完的早餐最后只好進了垃圾桶。

大清早繞了半座城專門去買的，陸衍倒不可惜食物被浪費，只是可惜了溫庭言一口沒吃。

吃完早飯，溫庭言開始給圈圈準備輔食，他讓陸衍隨意坐，自己則進了廚房。

一道玻璃門隔絕兩個世界。

陸衍坐在沙發上，一時有些無所事事。打量了一番房間的布局，須臾，又把眼睛轉向了溫庭言。

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的家居服，圍裙一系，更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