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氣。

“葉醫生，你說這怎么辦？”陸柏喬問他，“第三回了，孩子得盡快動手術啊?！?/br>
葉連成臉上都是青灰色的，最近幾天一直在思考問題，睡眠很差。

“我們要把孩子的撫養權搶過來……那就必須去告高先生。雖然不知道前兩天去拔呼吸器的人是不是高先生，問了高太太她也沒反應，但現場一定還留著指紋什么的。在我印象里高先生就只去看過一次孩子，我回頭咨詢一下，實在不行，上法庭?！?/br>
陸柏喬一聽，愣了愣：“什么……上法庭？”

“是呀。孩子再小也是人，也有人權。他們有權利活下去。不能隨隨便便剝奪他們的生命。如果找到了證據，就可以去備案，然后以故意殺人罪去告高先生了?！?/br>
葉連成說得輕巧，陸柏喬卻出了一身冷汗。他猶豫地看了一眼葉連成，思考他到底是抱著什么態度在說這句話。

“哦，還有一招。如果高太太主動和高先生離婚，并協商得到撫養權的話，也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比~連成突然回頭，對陸柏喬說。

“離，離婚？”陸柏喬重復了一遍葉連成說的詞，“離婚就可以了嗎？”

葉連成抓出根煙，點上叼著，拉開了背包拉鏈。

“唔嗯。離婚就行了。當然這得兩方都愿意，特別是高太太，要說動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br>
“高太太和高先生結婚七年了，而這個孩子來之不易，你說她會怎么選擇？我可說不好?！比~連成在背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個小紙包。

“陸柏喬，你看看門下面有沒有縫隙可以塞東西?！比~連成把小紙包打開，從里面掏出了一點硬紙片，又封上了紙包。

陸柏喬彎腰看了看，回他道：“有的，大概能塞一份報紙吧?！?/br>
葉連成便蹲下來，把小紙包往門縫里塞了塞。他再看了看包里，不禁“嘖”了一聲。轉身便往電梯間走去。

“葉醫生，怎么了？”陸柏喬在他后面，邊走邊問。

葉連成搖搖頭表示沒事，邁了幾步后自己嘟囔了一句：“按這個厚度，還得多來幾趟?！?/br>
“多來幾趟？我也一起來嗎？”

“啊你不用了。我來就行，也就塞個東西的功夫，你還是回去多給我看著高勝吧?！比~連成按下了下行按鈕，讓陸柏喬先進了電梯。

葉連成往高太太門中塞了什么，他至始自終都沒有提過，陸柏喬很是好奇，但又覺得其實沒有深究的必要。葉連成動了真格，那一定是在搞什么大動作?；蛟S是情真意切的信？還是一封律師函？

葉連成走在他旁邊認真抽煙，似乎沒有注意到陸柏喬的目光。

孩子的狀態一天天變差，高先生和高太太卻沒有任何表示，看來是真的準備耗到孩子死亡了。陸柏喬覺得他們實在是太過狠心，如果這不是個孩子，而是個十多歲二十多歲的正常人類，這么做就是在讓他等死。

他們的確是在等他死?？傻人懒擞钟惺裁从媚?？

人總會死的，誰都難逃一死。就是因為人總會死的，所以才會更要抓住容易逝去的生命啊。如此簡單的道理，是許多生靈掙扎的信條，世上還有不少人不能領會。

無論是誰，無論這條命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都不能隨隨便便說丟就丟。你說這是“好死不如賴活”，不對，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好死”，死則死矣，活下來的才能繼續思考，就算哭也好笑也好，痛苦也罷嚎啕也罷，都是活著的證明，是生命才有的權利。

葉連成把一個小紙包塞進高太太的門縫里，按了按門鈴。等了有一分多鐘，他覺著門里還是沒有動靜，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就在他快要進電梯的時候，他聽見了背后的動靜。高太太家的門開了，發出悠長的聲音。

“葉醫生，你進來一趟吧?！?/br>
高太太蓬頭垢面，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站在門口。

葉連成嘴角微微一扯，立刻轉身過來，往她家中走去。他不敢走太快，生怕高太太被他嚇到，但也不敢走太慢，就怕對方突然改了主意，又把門“砰”地關上了。

高太太家裝修非常簡約，明亮，寬敞，和高太太格格不入。

高先生想要在這三百平方里體現出自己的品味，又想讓整體看起來不止三百平，于是就使用了色系相近的地板和墻紙，包括裝飾。而高太太喜歡穿一些帶花紋，帶珠光紋飾的衣服，色調還大多是冷色深色，看著不大配。

她似乎有點冷，大夏天的，屋里也不開空調，還穿著長袖。

葉連成走到沙發邊，坐好了，等高太太說話。

高太太拿了一杯溫水放到葉連成面前，自己又把一直在喝的那杯捧在手心里，說道：“葉醫生，你這是何苦呢?！?/br>
“上次你和陸醫生的話我都聽到了，去法院打官司，把孩子的撫養權搶了去，如果你或者陸醫生都沒有能力養活這個孩子，那你和現在的我們又有什么區別?！?/br>
葉連成沒有回答她，而是說：“高太太，我塞給你看的那些東西，請給我一下?！?/br>
高太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還是從抽屜里拿出了兩個紙包。

葉連成拿出里面的明信片，又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沓，整理好了，放到桌上。粗略數一數，至少有五十張。

“高太太，或許我會說些感覺很主觀的話，但我今天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事實?！?/br>
葉連成拿起其中一張明信片，展示給高太太看：“這個孩子，兩年前曾進過NICU，他也患有二十一三體綜合征?！?/br>
“三個月前，他的體重已經達到十公斤了，大概是同齡兒童的八成?！?/br>
葉連成瞄了一眼明信片：“聽說一年前開始，他每周都會去游泳池游泳?！?/br>
放下這張明信片，可以看到背面有“關懷先天疾病中心”的字樣，以及一張拼貼畫。葉連成把它放在一邊，給高太太看。

“起初的時候，這位mama也非?？鄲?，后來聯系上了濱海城內這樣的機構，和其他一些有類似處境的家長，在大家的幫助下走出了困境?！?/br>
“這個孩子，”葉連成又抽出了一張明信片：“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沒有雙手，雙腳嚴重萎縮，他的表情很豐富，會對所有人笑?！?/br>
接著是另一張：“這個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在NICU里屬于重點監護對象，多次在死亡線上徘徊，現在已經六歲了?！?/br>
“這一個，患有小兒麻痹。四歲才勉強學會走路，現在已經讀幼兒園中班了?！?/br>
“還有一個，生下來就有腸梗阻，手術結束后，所有人輪流守著她，終于等到她的第一個屁?！?/br>
葉連成望著高太太，冷靜地說：“他們現在是否幸福我不能確定。我甚至沒法說他們未來會怎么樣，是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