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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海橋,是座跨海的石橋,銜接泉州與海昌縣。趙由晟的母親,當年,便是從海昌縣嫁到趙家來。趙母姓馮,名喚燕燕,她的祖父是個小官,因家中殷富,才得以跟有皇族身份的趙父通婚。早上,馮家派來一頂轎子,幾位仆人,前來接趙母和她兩個兒子,護送他們回去省親。趙母乘轎,由晟兄弟騎馬,主仆數人,沿著長長的海橋行進。海域廣闊,風帆張揚,石橋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海昌縣因海橋而繁榮,富庶。趙由晟騎馬執鞭,走在前面,他的儀貌引得路人注目,他陷在自己的思緒里,腦中一個場景浮現:陰沉沉的天,海橋上人影稀寥,一輛馬車匆促從橋上經過,載的是十八歲的陳郁,還有已失去生命,無聲無息的趙由晟。一艘海船在渡頭等候,將啟程前往鮫邑,那是艘明州楊家的大船,船頭風向標上,立著一只鎏金的朱雀。上一世的事,趙由晟不少記得很清楚,而這個場景,則是他的猜測,他當時已經死了,自然非親眼所見。周身的嘈雜,令趙由晟回到現實,他正經過繁忙的海橋渡口,他想起四天前見到的陳郁,十四歲的少年郎,臉上尚存稚氣,一雙眸子清澈地讓人一望到底。手中的馬鞭握緊,趙由晟拂去些許情緒,他回頭去看弟弟。趙由磬騎在一匹駿馬上,東張西望,十分歡悅,吳信執韁繩,小心護著他以免墜落。趙母隔著轎簾,問隨同的女婢:“橋亭到了嗎?”海橋正中有座供人歇腳的亭子,過了橋亭,就說明海橋已走過大半,離趙母的娘家更近一步。趙母期待回娘家,她出嫁在外,離娘家雖近,不常能回去,她的父母都還健在。橋亭就在不遠處,亭里滿滿是人,相當擁擠,趙由晟騎馬進入亭子,讓馬兒放慢蹄子,以免撞著人。不知是誰往他身上擲去一顆金燦燦的橙子,他詫然接住,掃視一側歇腳的人群,見到幾位女子交耳笑語。她們是漁女,強健而勤勞,大膽且熱情。由晟隨手將橙子拋給身后的隨從,他自若離去,朱馬紫袍,英俊少年郎。**陳宅,陳郁待在房中,房間暖和,火盆里的木炭一直在燃燒。趙莊蝶從室外進入陳郁的房間,舒適地往軟床一躺,叫道:“好舒服呀?!?/br>他騎馬在街上溜達,被風吹得手臉冰冷,喜歡陳郁的暖房。墨玉端來蜜餞餅酥,無一樣不精致,拼擺上桌,惹人眼饞,她對莊蝶說:“舍人慢用,奴婢去端份甜飲子過來?!?/br>“可別,牙都要甜掉啦,墨玉,我想喝茶?!壁w莊蝶望著一桌的點心,笑得露出兩個酒窩。墨玉應聲這便去煮茶,她開門出去,不忘將門緊掩才離開。陳郁躺靠在床上,他跟前放著幾樣消遣的東西,有皮影人物,有木雕的魚龍船,還有兩本書。他聽莊蝶說要甜掉牙,他笑語:“阿剩也不愛吃甜湯?!?/br>“阿剩今天去他外祖家,我本來還去找他,想叫他一起來?!鼻f蝶跳下床,小跑到桌前拿點心吃。陳郁靠在床上,手中拿著一個皮影人物耍戲,說:“許久不見他,他人可安好?”“也沒多久,就四天?!鼻f蝶回到陳郁身旁,手抓著一塊螺酥,他張嘴把螺酥咬去尖角,贊道:“好吃?!?/br>螺酥小小一個,兩口吃完。莊蝶沒急著再去拿螺酥吃,而是擦擦手,爬上床跟陳郁講述他們前些天在林間馬道的遭遇。他說阿剩險些就被絆馬索絆倒,都是趙幾道那個賊配軍害的。陳郁聽得不安,問他:“阿剩有哪里蹭傷,摔疼了嗎?”“沒有,他好著呢?!鼻f蝶雙腿盤起,像個小道人那樣坐著,他將手擺了擺,“就是近來人有些古怪,突然做出大人樣,也不跟人打架,也不帶我玩兒?!?/br>陳郁放下手中皮影,他心里在意,由晟似乎疏遠他許多,這些天沒來過陳宅。以前啊,兩人三兩日就得見一次面,陳郁去找由晟頻繁,由晟也會來陳宅。“小郁,你是不是生病了?”莊蝶發現他不僅沒上學,而且顯然一直窩在床上。陳郁神秘地抬起手,眼帶笑意,拿手去捂莊蝶的臉頰,莊蝶本來懵著,直到對方手貼上,他吃驚道:“好涼!”明明房間如此暖和,可陳郁的手卻很冰涼。陳郁跟莊蝶說他體溫不知道為什么很低,父親不讓他上學,要請大夫給他看病。不過那位大夫似乎不好請,到現在還沒請來。莊蝶手臂支在大腿上,托住下巴,他問:“那你會冷得發抖嗎?”陳郁搖了搖頭,回道:“我不覺得冷?!?/br>莊蝶沒聽說這樣的怪病,只是羨慕陳郁生病不用上學。莊蝶沒在陳宅停留多久,他還要去城東找趙端河,他吃下兩塊螺酥,喝了一口茶,就跟陳郁告別。陳郁本來就是趙由晟的朋友,然后莊蝶因由晟才認識他。“莊蝶,你跟阿剩說我病了,讓他過來看我好不好?!标愑粢膊磺宄约菏裁磿r候才能外出,要在房中待幾天。莊蝶拍胸脯保證,他回去就跟由晟講,并說自己過兩天還會再來找陳郁玩。陳郁讓墨玉將莊蝶送出院門,兩人在院門,遇到陳父領著一位黃須番醫前來,陳端禮說:“這就要回去啦?我讓人送送舍人?!?/br>陳父對待陳郁的小伙伴們,都特別好,何況趙莊蝶這個小伙伴,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早年,陳端禮因為招攬番商來國進行海貿有功,而被朝廷授予官職。每年海船出行,市舶司設宴款待海船綱首,陳端禮都位于上座。在泉州的皇族子弟,每月領的錢,大部分從舶稅支出,源自海商。當地的皇族子弟認識海商家族,海商自然也樂意結識他們。陳父帶來的番醫是個三佛齊國人,不會華語,不過陳父會番語,交流不成問題。番醫一到陳郁房中,就讓陳父將火盆撤去,他在前來的路上,已從陳父口中知道陳郁的大致情況。陳郁聽到番醫的語言,感到吃驚,一些記憶片段在他腦中一晃即逝,無法捕抓。雖然番醫的語言耳熟,但陳郁只能聽懂零星,無法組成完整意思。陳郁在陳父的陪同下,接受番醫的檢查,那在陳郁看來是很古怪的檢查。番醫把他的頭發挽起,仔細摸他的脖頸,還讓他把衣服脫去,查看他的身體,還捏了捏他的腳踝。檢查過程很快,光身裹著被子的陳郁,愣愣看父親跟番醫交談。陳父厚贈番醫財物,將他恭敬送走。待陳父回來,陳郁已經在墨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陳郁問:“爹,我是得了什么病嗎?”陳父摸了摸他的頭,說:“孩兒沒病,孩兒也快長大了?!?/br>陳郁不解父親的話,他不知道,他繼承自母親的那部分血脈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