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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孩子跑來,摘下那種花,舔舐花蕊里面的蜜。他們走后,他也偷偷跑過去,學著他們的樣子舔舐花蜜,清甜的。他很開心,覺得自己知道了粉紅色是什么味的。從此以后,他就用味道和音符來定義他想象中的色彩。甜味是粉紅色的,酸味是紫色的?!癲o”是藍色的,“re”是黃色的。他最喜歡的勃拉姆斯搖籃曲是綠色的,因為外祖父告訴他,他的眼睛是這個顏色,他覺得這支寧靜的曲子應該像他的眼睛一樣。后來他上了學,色盲癥被矯正了,他看到了顏色,覺得這支曲子或許更應該是海藍色的,但他依然更愿意把它“視”為綠色。后來外祖父生病了,躺在屋角的木板床上,用小紙條寫了許許多多古今中外的座右銘,讓他選一個。“只能選一個嗎?”他問。“嗯,人的想法可不能太多啊。一多就亂,一亂就將就,將就著將就著,一輩子就過完啦。一輩子記住一個理,就夠用了?!?/br>他看來看去,最后選了“Alsichkann(盡我所能)”。既然要記一輩子那么久,他覺得短一點比較好記。“哦,不錯,不錯?!蓖庾娓负軡M意,“能一直照著做嗎?”“能?!彼f。醫生來了又走了,日歷一天天翻過去了,外祖父的病越來越重了。最后的日子,外祖父撫摸著他的頭,用帶著肺鳴音的喘息聲說:“漢斯,即使以后只有你一個人,也不要害怕。記住那句話,alsichkann.不管什么時候,如果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做好一件事。只要你用盡全力做好一件事,全世界都會成全你的?!?/br>那天晚上,外祖父停止了呼吸。他看著許多人來到他們的小屋,搬走架子上的書。他們對他解釋,這些書被捐贈給了一所學校。后來又有人來帶走他,把他也送進了一所學校。于是他知道,自己也被捐贈了。從那以后,他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規矩:盡自己所能,遵守所有可以遵守的規則。因為如果不這樣,就不知道該如何支配分分秒秒,如何獨自一人在這個無所適從的人類叢林里維持自己難以為繼的生活。Alsichkann.Alsichkann.午夜時分,下起了雨。這是柏林這個冬天最后一場雨。夾著雪粒的雨點噼噼啪啪敲打著窗戶,像失眠者絮絮的呢喃。祁寒躺在營房的硬板床上,第一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枕頭下面壓著那封羅馬來信,信末的落款是,“愛你的哥哥”。他記得那天在佛羅倫薩的郊外,他停下車子等待盛銳醒來。夕陽斜照的水仙花叢里,盛銳美好的容顏像一個沉睡的國王。他最后一次可以擁有家人的機會,已經錯過了。他說不上來是不是后悔。雨好像永遠也不會停。德國,蓋倫基興。四處迸濺的泥漿砂石有如冰雹,砸得鋼盔叮當作響。一輪彈雨暫息,盛銳稍微抬起頭來,望向大棒所在的位置。由于電話不能用,叫不來援兵,只能依靠這區區三個班的兵力死守陣地。二十多米外地面上還留有之前挖的戰壕,大棒指揮著他們向距離最近的交通壕撤退:“一班掩護,二班三班交替向左移動!”命令一下,二班率先躍出掩體,沖向七八米外的幾棵樹。等他們在樹后隱蔽好,哈羅德喊道:“三班注意!三、二、一,前進!”隨著最后一個音節出口,十幾個人分成兩列,飛速魚貫而出,一口氣向前躍沖,隱蔽在二班先前的位置,二班繼續移動。三次交替前進后,兩個班跳進了戰壕,迅速在壕邊構筑的各個單人射擊位置上就位,給一班提供火力掩護。大棒是最后一個跑過來的,對面的德軍已重新裝填完畢,開始新一輪射擊,飛來的子彈擦著的他腳后跟激起泥花。“快!快點!”哈羅德大喊。大棒就地臥倒,向前一滾。壕里的人立刻七手八腳把他拖了進去。一片混亂。每個人都在上膛、拉栓、射擊、嘶喊。周圍全是這樣的聲音。他們連一挺重機槍也沒有,只能依靠隨身的加蘭德步槍對抗對方強大的火力壓制。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由于地面泥濘,坦克履帶無法行走。否則幾輛虎式坦克兇殘地碾壓過來,他們就什么都不用再想了。盛銳手上沒武器,什么也做不了,只好趴在戰壕底部。戰壕是T字形的,所有人都集中在那一豎上,面朝著東邊。突然,一道火焰從他們左側動地而來,順著風勢燃起壕邊的枯草。隨著一串步槍連發的噠噠聲,雨點般的子彈穿透火焰掃來,盛銳左手邊的幾個士兵連聲音都未及發出就倒了下去。那道火焰是火焰噴射器的效果。美軍經常用這個東西把隱藏在工事和掩體里的德軍“洗”出來,德軍對此恨之入骨。他們大約是在前些天的戰斗中繳獲了一批,特意來對美軍以牙還牙。“ma的,都動起來!”大棒指揮著自己的部下向T字形戰壕的那一橫上轉移。盛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現在不僅面對強敵,而且還從側翼被包抄了。大棒回頭一看,他們的左面已經沒有了掩護,完全暴露在德軍的火力范圍之內。剛才的火焰噴射器加步槍突襲使左側的兵力受到了重創,只剩下一個“臨時工”文物兵。打不著魚,蝦也能湊。他伸手一指盛銳:“你,也給我頂上去!”☆、第十七章 初戰哈羅德遞給盛銳一挺加蘭德和兩枚彈夾,簡單地教了教他如何射擊和裝彈。這些盛銳在新兵訓練營的時候也學過,可以應付得來。哈羅德在與他相鄰的射擊位置,一直沖他喊道:“別停!打空彈匣!打空彈匣!”在戰場上射擊并不需要瞄得很準,只要朝敵人陣營的方向不停開火,直到彈藥耗盡。大部分子彈都打在了地面和掩體上,幾十上百發子彈也打不中一個敵人是常有的事。突然一聲巨響,驚雷撼地,山川震搖。德軍出動了加農榴彈炮。除了坦克,這是用來反步兵的大殺器。盛銳死死低著頭趴伏在戰栗的地面上,耳膜被震得鳴音不止。大地像個快要被磕碎的蛋殼在腳下瑟瑟發抖,戰栗的失穩感令人暈眩。等這一陣炮擊過去,大棒灰頭土臉從戰壕里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