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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沒人來邀請他,他就坐著擺弄衣服。他今天穿了雙紅色的高跟鞋,坐得無聊了就低頭研究自己的鞋子。男校的男孩兒有幾個邀不到舞伴,他們聚在一起,時不時看邵榕幾眼,交頭接耳討論一陣,接著便發出幾聲怪笑。韓酌在邊上看著,那幾個男生的怪笑越來越頻繁,好幾次他們都刻意經過邵榕身邊去邀請那些剩下的女孩兒。舞會即將進入尾聲,場上沒有舞伴的女高學生只剩下邵榕一個。他似乎是累了,低下頭不看舞池了。韓酌往前邁了一步,但他看看四周,又退了回去。陸曉甄不知從什么地方竄了出來,拍了下韓酌拱了拱他,說:“韓老師,輪到你出場了?!?/br>她慫恿韓酌去請邵榕跳舞,韓酌和撥浪鼓似地拼命搖頭,反問她:“你怎么不去?”“我請了??!他不肯和我跳,說我是女的,歧視我!你說他好不好笑?!标憰哉绱┝藯l黑色裙子,韓酌發現她不止脖子上有紋身,手臂和小腿上也都有。韓酌還是不肯,他實習期就快結束了,趙老師對他評價不錯,校長還找他單獨談過了,有意留他下來執教。他可不想現在再惹出這么麻煩。陸曉甄哪管他這么多,推著他走,當著禮堂眾人的面,韓酌不好意思和她推搡,只能任由陸曉甄把他推到了邵榕面前。“邵榕!韓老師找你!”陸曉甄喊了聲就迅速跑開,鉆進舞池跟著復古的迪斯科曲風瘋狂地扭動起了腰肢。韓酌眨眨眼睛,不遠處的老師們也有許多被學生拉進了舞池,燈光被調暗,音樂很大聲。邵榕抬著頭問韓酌:“你說什么??”韓酌搖頭:“我沒說話!”邵榕不知是不是聽錯了,露出個笑容,轉轉眼珠,一把握住韓酌的手抓著他就往外跑。韓酌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看有沒有人發現了他和邵榕的脫逃就已經被帶出了禮堂。他問邵榕要去哪里,邵榕說:“你找我跳舞,我很高興,但是我不想在那里面跳!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的秘密基地!”他跑到禮堂后面,打開一扇小門一頭扎進了門里的黑暗中。韓酌緊追上去,他跟著邵榕跑上了一段旋轉樓梯,他們不停往上跑,往上走,禮堂里舞會的音樂聲越來越輕,越來越沒有節奏感。韓酌耳邊回蕩著的只剩下邵榕的高跟鞋踩著木樓梯的聲音,噠噠噠,噠噠噠。就像他初次見到他的那個下午他聽到的聲音。噠噠噠。噠噠噠。他渾身濕透,背對著他,在陽光下踩水。樓道上偶有幾扇小窗,森白的月光落在邵榕的腳踝和紅鞋上。韓酌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他的腳,他想抱住他,抱緊他,用力將他護在懷里。但邵榕跑得永遠比韓酌快,他追不上他,昏暗的樓道里他黃裙的裙角翻飛,又變成了只蝴蝶,快速扇動著翅膀,向高處,遠處飛,卯足了勁想要逃離這片幽暗混沌。“到了!”邵榕跳上最后一級樓梯,他歡快地往前跑著轉了個圈。韓酌這才發現他們竟然一路爬到鐘樓頂端,那鐘樓的大鐘就在他們身后,晚風從四面吹進來,外頭夜色茫茫,依稀能望到遠處的城市燈火。邵榕歡呼,在空地上轉圈,風吹起他的頭發,他的裙子。他問韓酌:“怎么樣?這個地方是不是比下面更好?”韓酌愣住了,邵榕大笑著沖到了一面圍欄前,他踩著地面跳起來,半個身子幾乎探到了外面,他忽然張開雙臂,用他最響亮最堅定最自信的聲音喊:“我要征服全世界??!”韓酌嚇得飛奔過去一把把他抱了下來,邵榕在他懷里笑,飛轉過身,牽起韓酌的手跳起了舞。韓酌不會跳舞,邵榕手把手教他,他哼著歌,唱著:“Dancemetotheendoflove,anddancemetotheendoflove……”邵榕穿得單薄,手和胳膊都被風吹冷了,但跳著跳著舞他很快就又暖了起來。他唱歌,旋轉,舞蹈,笑得比任何時候,任何一刻都開心,韓酌陪著他跳,陪著他笑,他的母親,他的實習期,別人的異樣陽光通通都被甩開,拋開。他跟著邵榕旋轉,他突然期望一切不要終結,突然期望故事一直延續。他渴望這個夜晚被無限復制,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無限循環。邵榕飛舞著跳開了,他說他要抓緊時間走了,要不然就走不了了。他往樓下跑去,他永遠這么難以琢磨,無法預測,韓酌跟著他,他想告訴他,其實他還偷偷多買了一張火車票??伤劦揭还苫鹩臀?,味道很重,嗆得他話都說不出來,直咳嗽。跑在韓酌前面的邵榕忽然停下,韓酌剛想問怎么了,一道火舌飛竄上來!韓酌伸手去拉邵榕,邵榕慌忙往上跑,卻崴到了腳,滾下了樓梯。韓酌大喊著追下去,火苗燙傷了他的手,火勢愈發兇猛,一股熱浪襲來,轉眼邵榕便被卷入火海。韓酌嘶喊著他的名字,一不留神也摔下了樓梯,瞬間失去了意識。一場大火襲擊了瑪麗女高的鐘樓,萬幸的是沒有人遇難,只有一個學生和一個實習老師受傷了。實習老師的燒傷并不嚴重,學校支付了他的所有醫藥費甚至還賠償了一筆可觀的精神損失費,興許是因為燒傷的關系,實習老師在實習期結束前離開了學校,離開了這座城市。至于那個被燒傷的學生,聽說他一只眼睛失明了,一側身體都落下了丑陋的疤痕。他再沒去過學校,但因為他是個很特殊的學生,所以沒什么人在意他的消失,也沒什么人會記得他。第六章邵榕先選好了鞋,一雙紅色漆皮高跟鞋。他左腳腳背上的皮膚不平整,就算穿了絲襪可要把腳塞進高跟鞋里也有些費勁。邵榕站著試了會兒,沒能成功,只好在床上坐下,彎下腰去壓自己的腳背。他咬著嘴唇,一點也不憐惜自己的左腳,拼了命地使勁把腳往鞋子里擠,好不容易終于擠進去了,他松了口氣,高興地站起來,在原地轉了一圈。這一圈轉得不怎么穩當,身子還沒轉過三百六十度,他左腳一軟,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床上。邵榕尖聲笑了,順勢抬起兩條又長又直的腿在空中踩了幾下水車。他笑著喘氣,蹭著床單挪到了枕頭邊上,他睡在床上歪著腦袋看自己的腿,久久看著,似是看得入迷了,伸手摸了上去。他穿的是雙rou色絲襪,觸感順滑。屋里的窗簾沒拉好,一道陽光照進來,那絲襪表面竟還反射出閃閃的光芒。邵榕扭著腰把腿往光亮的地方湊,一會兒彎曲一會兒繃直,看著那絲襪上的光跟著一曲一折,他笑得更開了。但絲襪和陽光產生的奇妙效應所產生的新鮮勁很快過去,邵榕從床上起來,踩著高跟鞋走到一個壁櫥邊上,他打開櫥門,那里面擺滿了假發,長的短的,黑的棕的,什么樣的都有。邵榕抿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