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
倒是因了力道太猛,有瓷片回彈,刺得背上生疼。“我倒要看看,哪個秀才,能仿我的字仿到十分像;哪個秀才,敢擬我謹郡王崇善的款;哪個秀才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抄一份遞到皇上跟前的折子?!?/br>崇善的咄咄逼問,讓弘曕明白,他阿瑪并不糊涂,也不好糊弄。地上的白瓷碎片,殘雪一般,閃著微光。此時門簾子被掀開,肅濃一身青衣進來,與弘曕并排,著地一跪,直接跪在了碎瓷片上。“大哥你……”弘曕心頭一顫,忽然醒悟了。原來肅濃一早就明了,事情根本瞞不住,所以才讓自己跟著,當了最后一次家賊,偷了最容易被發現的東西。“是你干的好事?!爆幮懵曇纛澏?,哭著撲過去,揪著肅濃的衣服打,“你以為把他送走,你就能出頭……”弘曕沖過去,將他額娘扯開。瓷片被碾壓后,膝蓋上滲出血來,斑斑的紅點在青衣上暈開。小晴哭著上前,要清理地面,卻被肅濃輕輕推開了。“大哥原不答應,是我逼他寫的?!焙霑鄻O力解釋,但看崇善臉色,便知是白費力氣。“這一招絕啊?!背缟评淅涞?,“皇上跟前,誰敢說折子是假的,這不是欺君么?本王硬是一句話都沒有,老老實實打落了牙往肚里吞?!?/br>“阿瑪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主意?!焙霑嘞バ邢蚯?,迫切想一人擔下責罰。“弘曕?!爆幮銣I眼汪汪,喚了兒子一聲,責怪道,“你說什么呢?”崇善閉上眼,無力靠在床邊,“看來這個家留不住你了,你給我滾,滾出去,別再讓我看見你,就當我沒你這個兒子……”弘曕聽聞傷心欲絕,正待求訴,忽聽后面那人答話,“想必這話,您放心里很久了吧。我走可以,能不能順帶搭個手,幫把我的籍革了,好讓我沒了牽掛,走得干凈?!?/br>崇善的話是對肅濃說的,此時弘曕方才明白。“不,阿瑪你瘋了?”弘曕撲到床邊,扯著他阿瑪喊,“我說了這是我的主意,跟大哥沒干系……”崇善瞪眼看兒子,無話,一臉的怒其不爭。旁邊的瑤秀已經平靜下來,擦干眼淚,帶著家仆過來,將弘曕拉開。甩開弘曕,崇善方才開口,“你的宗籍是太后她老人家親自交代的,我革不了,宗人府也不行?!?/br>“那我入宮去……”“如果你還嫌禍害不夠,想把我們一家都趕上絕路,你就去吧?!背缟茢[擺手,一臉憎惡。即便是親生兒子,崇善對肅濃也難復當時的慈愛。這些年來,這個大兒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給崇公府丟盡了顏面。要不是弘曕這個嫡生子,一直都規規矩矩,還能撐個門面,他早就沒臉見人了。肅濃發怔,直直跪著,面無聲息,好似靈魂出竅。小晴連忙清掃了周圍的碎瓷片,拿了干凈手巾幫他墊在膝蓋處。肅濃笑了,笑得凄凄涼涼,寒心徹骨。“娘一輩子都想入你的門,當你名正言順的妻。結果呢,死了也只能另埋一處。反倒是我,哈哈哈……”他坐倒一邊,露出血淋淋的衣擺?!胺吹故俏?,想走不能走,生是你們家的人,死是你們家的鬼?!?/br>提到肅濃的娘,崇善心中戚戚,也就不再言語。父子兩人,早已無話多年。彼此心懷怨憤,恩義斷絕,事情至此,不過是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窗紙。也好,一了百了。肅濃心想,終于平復心情,巍巍站了起來。小晴扶他坐下,此時弘曕也掙脫出來,撲到身邊,幫他查看傷勢。接下來肅濃要走,弘曕要留,兩人爭執不下。因了肅濃有傷在身,拗不過他弟弟,好在他心想,最不濟,呆到弘曕離京,無論如何也可以走了。近來洋人在境內犯事,連太后都有所聞,禁煙之事迫在眉睫,皇上命李或勤為欽差,令他即刻啟程,出發去廣州。肅濃仿他阿瑪的筆跡,撰寫的折子遞到御前,里面極力推舉弘曕做李或勤的副手,去廣州行禁煙事宜。弘曕留過洋,與洋人打交道再適合不過,皇上看了龍心大悅,朱筆一揮,不但準了,還加官進爵。賞賜送到崇公府,二老哭笑不得,表面上千恩萬謝,關起門來唉聲嘆氣,愁眉不展。“這不挺好,當年您送我去留洋,不也是想我回來做點實務?!焙霑嗉毬暟参克~娘。“送你出洋可不是我的主意?!爆幮懵勓愿遣粣?,轉頭埋怨起丈夫來,“都是你,說什么學洋務是天下大勢,害我兒遠走,我跟你沒完?!?/br>旗人的女子向來潑辣,當下不依不饒,惹得崇善頭疼不已,“你跟我鬧有什么用,是你的寶貝兒子自己要去。難不成我去跟皇上說,折子是假的,給我們家治個欺君之罪?”這話一出,意思是眼下形勢已是離弦之箭,再無回頭路。郡王福晉也只有戚戚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其實廣州也不遠,法蘭西我都去了兩年,還怕自個兒的地界?”弘曕繼續安慰道。這次是崇善開口,“阿瑪不是怕你走遠了,而是禁煙這差事……”“禁煙勢在必行,皇上也是全力支持,阿瑪何必擔憂?”“皇上……”崇善不敢多說,欲言又止,末了只有嘆口氣了事?!翱傊?,此行務必聽李或勤馬首是瞻,萬事不可強出頭,知道么?”“是是?!毙⒉蝗珥?,弘曕對二老向來是萬事順從,只是口頭上做到。行程定在年后,過完年便要啟程。這個年,過的沒甚喜氣。肅濃勉強留在府中,三十那天卻早早溜了出去,徹夜未歸。。滿族入關多年,早就接受了漢人的文化,萬事孝為大。弘曕擔憂大哥,卻也不好在大年夜撇下雙親,只好忑忑吃完了這頓飯,待王爺福晉都睡下了,再慌忙出府去找他。出了門之后,弘曕一陣彷徨。即便是在同一屋檐下,即便他是那個家中最為親近肅濃的人,此時此刻,卻依然無所適從。他對肅濃的朋友知之甚少,也不清楚他平常去的地方。除夕狂歡剛過,空氣中盡是火藥味,偶爾還來幾下聲響。弘曕踏著滿地的炮竹碎屑,不知不覺走到睿親王府。弘曕第二次來這里,還是為了找他大哥。但是這一次,肅濃卻不在。博棙了解事情始末,也急了,硬要陪同弘曕一道出去。兩人合計了一下,去了幾處覺得可能的地方,均一無所獲。眼見天快亮了,博棙便讓弘曕先回去,自個兒差人去問,有消息了便來通報。半宿奔波,弘曕身心俱疲,進門還要躲人。鬼鬼祟祟間,冷不防在拐角與人撞了一下。“啊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