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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也極不寧靜,不時的還有拍門聲和大叫透門而入,“快快開門,我們是長白府的親軍,奉江平大人之令,前來入城勤王的?!?/br> 守備軍的統領朔余事敗遭擒之后,重新換上的都是仁宗的心腹,要么是龍武衛將官,要么是驍騎營的大將,聽到城內城外喧囂漫天,他們中的幾個首先向城外搖手大喊道:“你們回去上告江大人,就說皇上有旨,命勤王衛隊在城外駐扎,一個都不許入城?!?/br> 外門人仰頭看著城墻,仔細辨認一番,見一個將軍穿著亮堂堂的鎧甲迎風而立,外門人苦著臉大叫道:“牛將軍,您老行行好,我們千里迢迢的趕過來,在城外已經駐扎了十幾天啦,亂軍日夜攻城,打的都是我們這些人,皇上不許我們入內駐扎,我們的糧草和軍需就快沒有啦,再這么打,誰還能支撐的下去啊?!?/br> 牛再春撐著眉頭,定眼向下正一看,下面人的確行跡狼狽,他們這些人有的從長白山趕來,還有的是來自于漠北,辛苦跋涉不說,在城外還疲于應戰,他們口中說的,顯然都是實情。 可是皇上也發了話,誰要膽敢放進來一個亂賊,便當滿門抄斬,城門只要一開,立刻便會潮水般涌入數萬大軍,誰敢保證,這其中沒有一個懷有異心的? 牛再春長長的嘆了口氣,回頭問道:“二弟,你看看,這事情該怎么辦才好?” 馬其英唉聲嘆氣的道:“沒法子,你說人家千里趕來救援,我們反而縮著腦袋冷眼旁觀,這道理在哪兒都是說不過去的,但是……皇上嚴命我們兩個把守城門,不許放進任何一個叛匪,我們又職責所在,好生無奈呀,城內還有精兵五六萬,我想啊……皇上或許打算將外面勤王大軍都打沒了,消磨叛軍實力,再出城一戰的?!?/br> 牛再春嗯的一聲,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駐軍,撫頭長嘆道:“要是三弟在這里就好了,他為人足智多謀,也只有他,才能……” 話還沒說完,嘴巴便被馬其英跳起來堵上了,馬其英回頭瞥了瞥,見到身后并沒有其他隨人,這才放開手,小聲吁氣道:“大哥,這種話,以后千萬不要再說了,咱們倆好不容易當上了領兵大將,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你一提三弟,被套上個反賊的大帽子,那不是什么都沒有了么?” 牛再春粗著脖子盛怒道:“三弟怎么是反賊了?要不是他,***的朔余早就領著城防大軍把皇宮都抄了,我們立下的功勞,哪一樣……不是三弟他暗中賜予的,皇上看不清楚,難道你也看不清楚?” 馬其英垂著腦袋嗟嘆道:“大哥你又何必對我發火,我們三兄弟自從結義以來,西出吐蕃,南征北戰,情誼可比桃園日月,可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三弟他現在已經不是大將軍啦,而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反賊,你不為自己想想,難道也不愿為家中的老父考慮考慮?我們的爹爹日夜盼望我們揚眉吐氣,這時候和反賊搭上干系,多年的辛苦便盡數付諸流水了呀?!?/br> 牛再春聽得微微一愣,想想家中老父殷切的顫巍目光,粗脹的脖子頓時無力的耷拉下來,就連嘆息聲都低的聽不見了,身后的城門內有人高聲吶喊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牛再春這時候正沒好脾氣,聽到城內也吵吵嚷嚷,他大怒著走到城墻內側,揮手對下面喝叫道:“干什么的?” 下面數以十萬計的百姓們紛紛跪下來磕頭道:“大人……求您開開恩,放我們逃命去吧,我們都是手無寸鐵的窮苦人,三殿下打進來也好,打不進來也好,我們只想安安穩穩的混口飯吃,洛都城被圍困這么多天啦,人心惶惶,你就讓我們走吧?!?/br> 牛再春和馬其英聽得心頭不禁郁結,皺著眉頭一看,百姓們背著大包小包,扛著行李,在城門內跪了黑壓壓的一片,人人哭聲哽咽,三皇子雖還沒打進城來,但是天天都能聽到城外高聲喊殺,要說他們百姓不害怕,又怎么可能呢。 就連一些高官貴族,這時候也開始紛紛尋找退路了,昨天晚上,就有好幾撥人先后找到城防大營,拿出金子和財寶,讓牛再春私放他們出城,牛再春職責所在,拼命搖頭不敢答應。 那些人惱羞成怒后,指著牛再春的鼻子破口大罵,對著他吐了幾口唾沫,讓他等著瞧,日后自會找到他的短處,可是這些窮苦人不能和他們相比,洛都被圍,城中人心惶惶,他們或許連飯都吃不了,眼瞅著這一戰不知還要打上多久,百姓們無以為繼,實在是難以支撐了。 牛再春看得目中一紅,咬著牙將拳頭捏得死緊,城外又有人大叫道:“牛將軍,我們江大人來了,他說,只要放他一人入內即可,他要親眼見見,皇上是不是安然無恙?!?/br> 牛再煩意亂的走回去,見到城外人喊過話后,人群中走出一個大紅官服在身的中年人,額下留有黑須,牛再春并不認識誰是江平,不過看那中年人的氣度,便知他是久居高位之士。 牛再春對下面拜禮道:“皇上一切安好,我等前日剛見,江大人只管放心回去就是了,江大人的心意,我等必將轉告皇上?!?/br> 江平走到城下,怒著臉龐罵道:“還說皇上安好,我看啊,洛都城遲早要敗在你們這些馬屁精的手下?!?/br> 牛再春愕然道:“江大人言下何意?” 江平指著城頭氣道:“三殿下和鮮于老賊的十萬精兵就在不遠處的湯河口,我們若是合縱起來,倒還有一線生機,你們這些縮頭烏龜整天貪生怕死,躲在城中看著我們一個一個被擊破,我們死絕了,你們難道逃得了嗎,本官今日定要面見皇上,面見盧圭大人,參你們這些窩囊廢一本?!?/br> 牛再春和馬其英在城頭上聽得一怒,四只拳頭握起來,不過仔細想想,這些都是皇上所為,城外的援軍無法入內,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想法,馬其英長嘆一聲,高聲道:“江大人,你要見的盧圭丞相,他……他已經被皇上罷免啦,此刻賦閑在家,只怕是不愿見你的?!?/br> 江平聽得心頭狂跳,惶然大叫道:“什么?盧大人被免官啦?難道朝中真的jian黨橫行?不行……不行,這么一來,本官更是要見見皇上才是,你們快快把城門打開,不然的話,本官就要麾命手下攻城啦!” 牛再春用力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盧大人乃是皇上欽命罷免,你要是膽敢攻城,也會是死路一條?!?/br> 江平嘿嘿激昂大笑道:“死有何懼,怕只怕,皇上年幼,被jian臣宦官所把持,敗了手中的江山而不自知,臣的一片忠心天日可表,來人啊,給我準備進攻,入城勤王!” 江平話音一落,身后數萬援軍齊聲大吼,人人面色激蕩,牛再春和馬其英在城頭上看得目瞪口呆,轉頭互相對視一眼,馬其英惶遽道:“大哥……大事不好啦,江平攻城,我們打是不打,打的話,無異于兩敗俱傷,不打,任其攻進城來,我們的臉子可沒地方擺喲?!?/br> 牛再春低頭一看,江平下令之后,援軍果然以為皇上被jian臣所挾持,身不由己,紛紛吶喊著揮戈相向,他心知皇上在宮內呆的好好的,哪里來什么莫須有的jian臣宦官,牛再春思慮片刻,抬手大喊道:“江大人且慢,好,你要面見皇上,我就放你一個人入城,皇上有令,不許任何私黨擅自入內,你的手下,請恕我等無能為力?!?/br> 江平哈哈一笑,傲然道:“你以為我會害怕嗎,現在天下大亂,只要解救洛都,要我江平將腦袋雙手奉上也成,你們只管開城吧,我必不帶兵入宮?!薄?/br> 城門從內側稍稍打開一條縫,江平整飭一下官服,昂著頭大步而入,剛剛走進城門,迎面見到十數萬饑渴的目光盯著自己,江平面色一愣,驚訝道:“這是……怎么了?” 牛再春走下城墻道:“哎……都是洛都城里的子民,皇上不許任何人出入,他們憋住久了,害怕殃及池魚,所以日日喊著要出城去?!?/br> 江平怒道:“還不是你們這些膽小如鼠的jian臣所為,我南朝大好河山,百年來也從未有眼下這般動亂過,子民們過不上舒心日子,又沒有辦法安身立命,他們自己選擇出城避禍,有什么不對?” 牛再春長長的嘆了口氣,搖頭默然不語,正在這時,人群中有人揮手大喊道:“城門開了,城門開了,我們快沖出去!” 這人話音落下,頓時警醒了無數的百姓,他們狂吼道:“對,我們沖出去,留下唯有一死?!?/br> 人群好像潮水一般翻涌向前,牛再春和江平剛剛入內,馬其英大叫道:“守備軍,快擋住他們,一個都不許放過?!?/br> 轉身又對門下嚷道:“快!關閉城門!” 可是他的喊話面對滔天的尖叫聲,不吝于水滴落入大江,瞬時便被湮沒消融掉,人群激昂的朝城門下沖過來,守備軍有人揮刀砍殺上去,還有慌張的去推擋城門,想要將城門闔住。 沖在前面的百姓被守備軍砍死了數十個,牛再春擺手大叫道:“不要傷人……不要傷人!” 僅憑幾千守備,實在難以抵擋滔滔的人流,百姓了見到血光后,更是激發了胸中的血性,有人一把奪過守備軍的鋼刀,迎面一刀砍了回去,幾千守備……頓時好像浪花一般被江水沖擊中斷,牛再春和江平嗔目結舌的站在城門下,見到一群群紅臉高喝的百姓迎面而來。 城門剛剛快要闔住,沖在最前面的百姓便用肩頭將縫隙頂開,后面人拉開關門的守備,劈頭蓋臉的便是一通拳腳,打的那幾個守備慘叫不迭,百姓們高喝著,拉開城門,只見城外一道亮光透射而入,人人狂喜著朝外沖了出去。 人流如同潮汐浪涌,一波接著一波,牛再春束手無策的靠在城墻下,眼見著面前踩死踏傷無數,他的雙眼呆呆的發直,心頭直叫:“完了……完了!” 身邊的江平官帽被人擠到了地上,便又被無數只腳踏碎踏破,他仰天哈哈快慰一笑,笑聲在人群中聽著小小的,幾乎盡數被湮沒掉了?!?/br> 沖出城門后,子民們圍聚在洛都城的郊野發呆,當初逃出城去,只想著盡快離開那恐怖的皇城,找個地方重新安身立命,眼下真的逃出來后,似乎又沒有主意了。 面前四通八達的擺滿了官道,由此而出,可以經過劍南直到西蜀,也可以渡江過寧安府,還可以揚長向北,徑直去北郡和關外。 人群停下來喘息片刻,互相轉眼看看,一時皆都沒了想法,這時候一個老者站出來道:“各位親友,咱們既然逃出洛都,便該遠遠的離開,日后再也不回來啦,大家天南地北,就此一別吧?!?/br> 今日同仇敵愾的殺出洛都城后,大家互相之間有了一些惺惺相惜的義氣,抬眼見那老者背好包袱,扶著一個年幼的小孫子轉身而去,有人問話道:“老先生,您……您要去往哪里?” 老者轉頭回話道:“我要出風雪渡頭,去北郡將養余年,哎……南疆雖好,可是畢竟氣候太過酷熱,我們老人幼兒,實在是呆不慣的?!?/br> 其余人奇道:“北郡不是也在打仗嗎,老先生剛出狼窩,難道又要入虎xue?” 老者搖頭微笑道:“早打完了,護國大將軍楊大人,在北郡帶人將蠻子兵殺得人仰馬翻,連突厥的大王子都死在了幽州城外,那位楊大人英雄一世,現在全天下,也只有北郡才是唯一的樂土?!?/br>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人群中歡呼雷動,大家齊聲高叫道:“對,我們也去北郡,我們都去投奔楊大人?!?/br> 主意拿定,大家紛紛轉頭向北而行,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只有一個極不起眼的女子低著頭,不愿隨大流行走,仔細看看,她身上穿著的似乎是宮女的素服,發髻歪歪斜斜的插在腦后,露出的一截小臉頰,卻是白得耀眼。 虞鳳高高的豎起衣領,回頭看了看那生活了十幾年,卻又顯得無比陌生的洛都城在,陽光下顯得那么肅穆莊嚴,可是那城中卻是充滿了丑惡,直讓她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她用勁的拉住自己的衣領,心頭咯咯一笑:“還是……還是倩兒meimei最有辦法,我可記得她說過,湖水不起波瀾,怎能渾水摸魚?!?/br> 這一次又用了倩兒的方法,換了那宮女的衣服出來,避過貼身龍武衛的緊跟,逃到了洛都城門下,沒想到……正好碰見了開門,她便跟著人流沖了出來。 駐足看看,出門走的急,幾乎什么東西都沒有帶,就連這身衣服,還是人家的,虞鳳一時倒是傻了眼,看著大隊人馬向北走去,再聽到人家說什么:“對,我們都去投奔楊大人?!?/br> 虞鳳的心思一堵,偏偏轉回了頭,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回去,她逆著人流,被人擠得前仰后合,一個不小心,哎喲一聲跌到了路旁的雪地上,路邊騎過了一匹飛馬,馬上人低頭微微看了看,忽然大驚的跳下來,馬兒也不顧了,蹲到了虞鳳的身邊,關切的問道:“怎么樣,你沒摔傷吧?!?/br> “咦……” 虞鳳死命的揉了揉自己紅腫酥麻的膝蓋,抬頭打眼一看,見到是一個須眉亂發的漢子,這漢子三十出頭,嘴臉長得很丑,面相可惡,偏偏眼神中俱都是擔心外露,虞鳳愣住暗道:“他……他認出我了么?” 對這丑漢是沒有任何印象的,虞鳳從小都在皇宮中養尊處優,見過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高官大員,這樣容顏丑陋的俗漢子,若是真見過必然會有印象,虞鳳秀麗的雙眉微微一蹙,嗚咽著沒有說話。 丑漢皺眉道:“很疼嗎,哎……蘇姑娘,你不是在我后面嗎,我說先出來探探路,怎么你卻趕到我前面來了,而且……連馬兒都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