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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和宰相盧圭盧伯伯多番議論過他,說這位江平大門本是位書香門第之后,少時學的是孔孟之道,儒家理學,可是他的性子又太過執拗,因此在朝中得罪了不少大臣們,這大學士的官位自然坐不下去,只得屈身外派地方,我聽盧圭伯伯說,皇上曾經派盧圭伯伯親口去詢問過他,問他愿意到哪里去做地方官,這事情若是攤在其他人頭上,個個定然都巴不得能派到東南江浙寧安府一帶富庶之地,可這位江大人卻是搖頭苦笑,自己請命遠赴來到長白府這荒瘠之所?!?/br> 史艾可坐在對面忍不住接話道:“為什么呢,那江平好端端的,干嘛要跑到這偏遠的地方來湊熱鬧?” 話剛一出口,頓時意識到自己此刻還和楊宗志對著眼呢,當下倏地又住了口,嘟起了紅彤彤的小嘴唇。 楊宗志微微一笑,見自己說過話后,費清和董秋云等人一時里也不由轉頭看過去,顯然自己所說他們過去并不知曉,引起了他們眾人的興趣,便點頭道:“這就要從江平大人的性子說開了,他對盧圭伯伯說,晚生倘若自請外派到寧安府,最后不過在前人余萌下增添幾許繽紛之彩,但是晚生若能夠去長白府作一方父母,卻能在一片瓦礫空白的基礎上開啟一番新氣象,眼下雖然看著吃了一些虧,長久之后卻更能引起皇上的器重?!?/br> 費清捏須呵呵笑道:“看來這位江大人倒是有幾分意思,不過他為官太過強蠻,雖說為朝廷征收賦稅本是好的,但是總不能用焚林而狩,涸澤而漁的法子啊,咱們長白山地處荒地,民間財富原就不足和江南相比,他想要在短時間內作出一番成就功績,便只能拿咱們百姓開刀,他來到長白府之后,首先想出了個法子,要所有經營馬匹和藥材的人家都到官府去掛了號,然后統一由官府對外經營買賣,各家只是對他供貨罷了,但是這法子行不通,各家各號本就有自己的老主顧和買家,一旦斷了財路,而且江平又將各家的供貨價壓得極低,堪堪頂得過成本,大家沒了賺頭,自然心懷怨氣了?!?/br> 費清頓了一頓,接著又道:“然后他又想了第二個法子出來,便是由官府出面買下各家的場所,雇人在場子里勞作,到頭來給各家清算工錢,可長白府素來貧瘠底子薄,他江平一下子又怎么能拿得出如此多的銀錢,臨了沒辦法只能簽字畫押,講明五年分次付清,過了三年之后,官府卻還是一份銀子都沒往外掏,盡都繳納了稅賦,大家伙兒群情激奮,這才不約而同的跑到咱們長白劍派來訴苦作個商量,大家互相說好,日后永遠都不與官府做生意,誰若是再和官府打交道,便是這長白山的死敵,哎?!?/br> 費清說到這里,幽幽的嘆了口氣出來,楊宗志心頭一動,心想:“原來這江平是如此失了人心的,這倒是……怪不得他人?!?/br> 便開口問道:“后來,是不是江平大人見這里所有人都不把他放在眼底,所以才會派兵前來滋事的呢?” “是呀……” 費幼梅媚聲轉動俏眸回答道:“大哥,你知道咱們長白劍派在方圓百里內本就頗有威望,況且爹娘為人公道,從不壓榨下面的商戶們,江大人自覺有失顏面了,便惡狠狠的引兵前來討伐,前前后后加起來……” 她說到這里,稍稍揚起小腦袋,掰著素白的小指頭數了幾下,再嬌聲道:“加起來總也有七八次了吧,每次都被爹娘他們給打過去了哩?!?/br> 費幼梅這話說得嬌癡婉轉,可聽在長白劍派等人的心里頭,卻是豪氣翻涌,大家忍不住哈哈一笑,氣氛倒是一時熱烈,董秋云嬌笑道:“我還以為咱們長白劍派當真是英雄了得,就連官府都在咱們手下敗了一場又一場,鬧了半天,原來那江平是個文官出身啊,怪不得他手下的兵……也都窩囊至極?!?/br> 董秋云此言一出,大家更是哈哈大笑一陣,史艾可興奮的捏緊小拳頭,忍不住站起來咬牙道:“哥哥,這樣的狗官,不但不為民做主,反而百般欺壓手下的百姓,可兒去……可兒去把他捉來好不好?” 話音剛落,便見到對面的楊宗志眉頭一皺,微微板下了臉孔,史艾可登時回想起方才進堂之前,自己還與楊宗志約法三章道,若要出手必需經過他的同意,不禁又悻悻然,極不情愿的矮身坐了下來。 大家坐在堂中議論半晌,氣氛倒是變得輕松的緊,段如玉站起來豪邁的抱拳道:“師父,既然咱們打退過這江平八九次,也不在乎年關之前再多打一次,這回就讓弟子領著手下兒郎們下山去,將那江平抓回來給您磕頭賠罪?!?/br> 話音稍落,門口快速的跑進來一個人,那人身上裹著厚厚的皮麾,皮麾和頭頂上落了滿滿的一層霜雪,將那人裹得上下素白一片,那人快步沖進大堂中,竟看也不看自己此刻狼狽的形跡,而是惶急著開口向內大喊道:“師父,師娘,大事不好了?!薄?/br> 剛剛回到家里,這兩天一直在火車上,碼不了字。 今晚一會看看精神狀態,看還能不能再碼一章出來。 .第472章封山之二 楊宗志等人聽到這聲音傳來,不禁心頭都微微吃驚,轉頭向大堂門邊看過去,見到那人身材頗為碩長,一邊開口喊話,一邊隨手取下了身上披著的厚厚皮麾,搭在一只手上,雪水落了一地,他然后在堂門邊的毛毯上狠狠的頓了頓足,踩掉腳下的淤泥和水漬,這才疾速的走了過來。 火堆上的光芒印出那人的面相,楊宗志看清楚正是這長白劍派的大弟子柳順意,不禁眉頭一軒,費清站起來問道:“順意,出了什么事了?” 楊宗志心想:“這位柳師兄素來性子沉穩,不溫不火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被費先生和夫人青睞有加,眼下怎會這么慌慌張張的,大異尋常?” 柳順意急急的跑過來,將手中的皮麾丟在火堆前,躬身道:“師父,師娘,方才弟子下山去打探官府的動靜,竟然見到……見到山下面人頭密密麻麻的,將咱們長白山圍得水泄不通了?!?/br> 眾人一道哦的一聲驚呼,楊宗志皺眉看過去,見那柳順意一張臉孔被風雪凍得通紅,說話時,喉間聲音微微發顫,顯然在山下面吃了不少苦頭,便將身邊的幼梅兒向內擠了一擠,招呼道:“柳師兄,你先過來烤烤火,等身子暖和一些了,再細細說來不遲?!?/br> 柳順意感激的向楊宗志瞥了發一眼,依稀里又能見到半縮在楊宗志懷邊,那清麗照人的師妹,柳順意向前邁了一步,頓時心頭苦悶的止住步子,暗想:“師妹……師妹她……” 正在這時,費幼梅從楊宗志的懷邊鉆出小腦袋來,也嬌聲開口道:“柳師兄,你快過來坐吧?!?/br> 柳順意心頭一軟,誒的一聲點了點頭,便硬著頭皮走過去,坐在了楊宗志的身邊,費幼梅從火堆旁取了一個暖爐熏烤的茶壺,給柳順意斟了滿滿熱騰騰的一大杯,隨手遞給他道:“柳師兄快喝了吧,你看看你,凍成這個樣子,衣衫都濕透了哩?!?/br> 柳順意感動的蹙起眉毛,慌忙將那茶壺接過來,茶壺在火堆旁烤得久了,入手微微有些發燙,他卻是渾然不覺,但覺一股暖意從足底升上心頭,怎么也抑制不下來。 費清皺眉道:“順意,你方才說官府這回派人將咱們長白山團團都圍住了,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柳順意回過神來,放下茶壺點頭道:“是,弟子方才下山見到南坡下駐扎了黑壓壓的好幾千人,陣勢倒是比過去幾次大的多了,弟子放心不下,便又牽著馬向北坡下巡視過去,見到此刻不止是南坡,就連北坡下也駐滿了軍營,看來官軍們將咱們長白山下山的所有要道都封掉了?!?/br> 費清皺眉沉吟道:“北坡下也駐滿了軍營……封住咱們所有的山道,長白山這么大,只怕……只怕沒有萬人是根本作不到的?!?/br> 柳順意急道:“師父,弟子雖然沒有挨個挨個的去數,但是依照山下軍營的數量看起來,這回他們來的……來的定然不止一萬人,說不定……比這個數字還要大得多?!?/br> 眾人聽得悚然大驚,段如玉跳起來震怒道:“一萬人……可……可他們過去來,每次至多三千而已呀,這回怎么派出這么大的陣勢?” 費清捏須沉吟道:“長白府并不富裕,因此官府養不起大軍,江平過去歷次討伐咱們長白山,來的人數從不多過三千,這回……這回……” 楊宗志聽到這里,不由心想:“上次在朝堂上,盧圭伯伯曾經向皇上稟告過知事江平的奏折,奏折上說期望朝堂速派大軍前來鎮壓刁民,我還記得當時朝堂上為了這事吵作一團,有人主戰,又有人主和,難道……這回果真是朝廷派兵前來討伐了不成?” 轉念又否定道:“還是不對,按說此刻皇上已經集結所有的兵力前去寧安府征討三皇子,鮮于無忌一黨,并且懸賞到……誰能個拿到三皇子和鮮于無忌的人頭,便以護國大將軍之位賜之,朝廷哪里還能抽調出富余的兵馬,而且依照皇上的性子,只怕早日鏟除三皇子一黨,比早日蕩平長白山更加看重的多,皇上又怎么可能分出兵來?” 柳順意嘆氣道:“方才我回來之后,在山腰下聯絡了各家牧場和藥莊,將事情緊急與他們各自說了一遍,他們倒是家家點頭答應派人前來相助,可是……可是我將他們呈報上來的人數,和咱們的人馬加在一起,也最多不過虛數三千,哎……” 柳順意這話一出,火堆邊一時議論紛紛,有人忍不住蘧然道:“師父,過去他們也是三千,咱們也是三千,所以咱們屢屢獲勝,可這回他們人馬大大多于我等,咱們可要吃大虧了呀?!?/br> 又有人大聲罵道:“呸……他們人馬的確眾多,但是咱們怕他作甚,大不了小爺我豁出這條性命,和他姓江的同歸于盡好了,只要殺得了江平,他手下的兵自然群龍無首,盡數潮水般褪去,師父,我今夜就去偷他們的營?!?/br> 堂內喧嘩吵鬧的緊,費清苦苦的皺著眉頭,伸手止住大家的聲音,沉吟道:“不急,讓我再想一想,順意,你可看清楚了,他們將南坡和北坡都堵住了,下山的道,一條都沒給咱們留下?” 柳順意道:“是,只不過……只不過他們可能是屯重兵于南坡下,北坡的兵營人馬看著少得多而已?!?/br> 費清嗯的一聲,緩緩的捏著胡須道:“現下季節寒冷,外面可謂是天寒地凍,漫說是駐扎大量的兵馬,就算是過路客,也大多都受不住風雪侵襲,這江平……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呢,難道真的不顧手下人的死活,非要在這時候,和我長白劍派見個高下不成?” 費幼梅轉眼見到堂中諸人,個個面有愁色,一時不禁神思迷惘:“哎……幼梅兒呀,本來你是想借這個機會,讓大家都熟悉一下大哥,將他當做自己人一般的對待,可眼下……” 她微微轉過頭去,見到楊宗志坐在火堆旁,面色沉靜如水,火光熊熊的照射在他的側面上,印出幾許英氣,費幼梅心頭又暗暗的好生后悔:“可沒想到……如此一來卻是反而害了大哥呀,他本就不是我長白劍派的人,根本不必為了我們蹚這個渾水,現在他被自己活活給扯了進來,這全都是你這傻丫頭的過錯?!?/br> 費幼梅彎彎的蹙起眉角,小臉為難的緊繃著,眼見大家的目光都匯聚到爹爹的身上,她這才小心翼翼的偷偷牽起了楊宗志的大手,放在溫暖的手心里,捏了幾捏,身邊的楊宗志回過神來,轉頭一見這小嬌娘愁云密布的面色,頓時便猜出了八九分,只是對她微微搖頭露齒一笑。 費幼梅心頭一癡,禁不住又柔膩的想:“大哥這笑……是要告訴人家他都不放在心上的么?哎呀,大哥啊,你……你對幼梅兒這般的好,你讓人家既疼到了心眼里,又……又纏纏綿綿的愛死你呢呀,可就算這樣,人家……人家更不能害了你,待到天黑后,人家……人家便偷偷的送你和唐jiejie她們下山去好了?!?/br> 她留意到柳順意口中說起南坡駐扎重兵,而北坡下軍營稀少的多,便暗暗的記在心底里,轉而不再多想。費清原地踱了幾步,轉頭看看,身下雖然吵雜一片,但是個個說的沒有幾個好主意,要么是匹夫之勇,要么是瞻前顧后,他煩悶的揮手道:“都別吵了,大家……大家還是各自先散了吧,著人守護好上山的各條要道,順意……你還是繼續聯系山腰下的牧場和藥莊,盡快將人手都集中在山巔上來,免得被官府驟然襲擊造成各個擊破?!?/br> 柳順意抱拳道:“是,師父?!?/br> 費清嗯的一聲,轉頭又威嚴發令道:“小樂,你帶些人去山下南北側設卡布防,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你記住……沒有為師的命令,你們任何一個人也不許私自下山,包括……包括如玉他們,也是一樣,聽明白了么?” 佟樂頓時站起來作禮道:“知道了,師父?!?/br> 費清這才緩緩吁氣道:“今年的風雪大過往年,官府既然來者洶洶,人馬眾多,咱們只期望他們熬不了多久,只要他們短時間攻不上山來,糧草柴火給養不夠,咱們就有法子熬過這一關?!薄?/br> 眾人一道出了大堂,抬頭一看,天色更是變得有些昏黑,此刻申時剛過,按理來說天色不應當變得這么黑沉,但是漫天的大雪飄灑下來,遮住了云日,就連視線也看不遠去。 大家垂頭默然出門,心下都有些凝重,楊宗志跟在身后走幾步,忽然一旁的費幼梅牽手拉住了他,對他小聲低語道:“大哥……你跟我來,幼梅兒有話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