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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其他幾名法醫,也得出了同樣的結果。也就是說,他們在倉庫現場分散取樣的幾個點里面,血痕預試驗全部呈陽性——這就差不多可以證明,這幾乎涂滿了整塊地板的猩紅液體,都是血液了。“好,我知道了……”柳弈深深地吸入了一口帶著濃烈血腥氣的空氣,又將它們緩緩地吐出。“按照流程,全部拍照、繪圖、采樣,計算大致的出血量,同時注意有無血腳印、血手印一類的重要痕跡……”他頓了頓,“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明白了嗎?”“明、明白!”江曉原的聲音哽咽得更厲害,眼眶已經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圈紅暈。其他幾名法醫也點了點頭,然后一言不發,埋頭做事去了。安排好一切之后,柳弈轉身,走出了倉庫。他看到,戚山雨正坐在隔離帶附近的一道樓梯前,兩肘撐在膝蓋上,臉則深深地埋在了雙手之中。第133章8.wrongturn-26“小戚……”柳弈伸出手,搭在了戚山雨的前臂上,稍稍用了些力,將他的雙手從臉上拉開。戚山雨抬起頭,雙目充血,嘴唇哆嗦了一下,“柳哥……”他的嗓音低啞,聲音輕得幾乎要融進空氣之中,“里面的……是不是?”雖然戚山雨問得很籠統,但柳弈卻立刻就聽懂了。“小戚……”他的聲音哽住了。柳弈早就記不清楚,他以前到底有多少次,親眼目睹某個死者的家屬,得知親人的死訊時,那瞬間仿若天塌地陷般的崩潰和痛苦。在他念研究生的時候,隔壁組有個姓王的學長,是從臨床系轉到法醫系的。通常只有學法醫的學生,因為受不了這個工作的臟臭苦窮,考研的時候轉到別的專業的,像王學長那樣反其道而行之的,法醫系里可能好多年都碰不到一個。所以,柳弈后來和姓王的學長混熟了以后,還特地問了對方轉系的理由。他記得,當時那位學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告訴他,他在臨床實習的時候,每天都要目睹病人辭世后,家屬圍繞在病床邊,悲痛欲絕的模樣,那場面實在太過致郁,他始終無法習慣,所以才從臨床轉到了法醫系。說完理由之后,那位姓王的學長又自嘲似的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之前還很天真地以為,學了法醫以后,反正交到我們手里的已經是尸體了,就不用再去面對家屬的痛苦了……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只要我一天還和‘醫’這個字打交道,就一天都逃不出面對人世間的各種生離死別?!?/br>柳弈伸長手臂,環住戚山雨的肩頸,用力一拽,將他緊緊地摟進懷里。“柳哥……”他感到,自己臂彎里的人,正在微微地發著抖。“里面的……是不是?”柳弈聽到,戚山雨又低聲問了一遍。“現在還不知道?!?/br>柳弈抱住戚山雨,側頭在他的鬢角親了一下,“我們會查清楚的,不要著急……”他說著,將手掌移到戚山雨的臉頰上,和他鼻尖貼著鼻尖,近到足以呼吸交融,“別慌,等我們的結果,好嗎?”戚山雨垂下眼睫,死死地咬住嘴唇。“我不知道……”他突然伸出手,用力地回抱住柳弈的肩膀,聲音里帶了無法壓抑的顫抖和隱約的哭腔。“我不知道……柳哥,我現在真的很亂……”其實,身為一個刑警,在看到倉庫里的滿地血跡的時候,戚山雨就已經意識到,那意味著什么了。但無論是多么理智的一個人,在面對至親的死亡時,都根本做不到冷靜的面對——就算柳弈沒有正面回答他的疑問,但戚山雨其實已經從柳弈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戀人那樣憐惜和心疼的眼神,幾乎已經等同于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測。“柳哥……”戚山雨的聲音低到幾乎讓人難以聽清,“柳哥,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么辦?”“你現在應該等我們這邊的結果?!?/br>柳弈雙手捧住戚山雨的臉頰,探頭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等會兒跟我們一起回去吧,讓你在旁邊盯著,行嗎?”聽到柳弈的這個建議,戚山雨渾身一顫,明顯地抖了一下。“我……”戚山雨只說了一個字,就再次緊緊咬住了嘴唇。柳弈盯著自家戀人的雙眼。他從戚山雨濕潤的眼瞳中,看出了如同一個溺水者,在眼睜睜地看著身下那塊承載著最后一縷希望的浮木,正在往下沉時的,強烈的恐懼。柳弈以前在不列顛鄧迪大學修他的博士學位的時候,曾經跟著導師參與過一個課題。該課題是使用多種現代法醫人類學鑒證技術,將一些無名尸骨與失蹤人口進行匹配,找到那些死者的真實身份。那個始于社會公益性質的課題,找到的無名尸骨,多是一些死于疾病或者意外的流浪漢、拾荒者、偷渡客和難民,本意是想要幫助這些客死異鄉的可憐人找到身后的歸宿。然而,當法醫們將他們的死訊送回到遺族手里時,得到的經常并非感謝。柳弈記得,曾經有一對年過七旬的老夫妻,抱著他親手交給他們的,屬于他們女兒的遺物,雙雙哭倒在了家門口。那對老夫妻的獨生女,在三十多年前和一個外鄉來的年輕小伙兒私奔了,從此音訊全無,再也沒有回過家。夫妻兩人苦苦尋找多年未果,從此一直保留著女兒曾經的房間,三十多年來從未搬家,每日守著這棟老舊的鄉間木屋,就只盼著在他們有生之年,女兒會再一次踏進這個家門,一家團圓。然而,柳弈送來的屬于他們女兒的遺物,徹底打碎了二老最后的希望。即便已經過去了好些年,柳弈依然能清楚地回想起當時老太太說過的每一個字。她說:“如果你不把這些東西送來,我們到死時都會覺得,我們的女兒,現在可能在某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過著幸福的生活……”老人抱著那只小小的遺物盒,任由淚水淌過瘦削而蒼老的臉頰。“可是,我們現在知道了,我們的女兒已經死了,她在三十年前……在她還是個年輕姑娘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在柳弈的記憶中,那位不列顛老太太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一雙眼睛,就好像兩顆蒙塵的玻璃珠子,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眼神,和現在的戚山雨,是一模一樣的。人在必須面對最終的結果時,總是會感到恐懼。因為在真相揭開之前,他們還可以抱著最后的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