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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語氣卻沒那么欣喜了。 簾子里的人閉目躺著,唇邊露一抹苦笑。 這幾個人誰也沒發覺,床單的褶皺里,有一顆珠子五色斑斕,微微閃光。 方人和也不提走了,干脆在桌邊坐下來,取出個樣式新奇的洋外鐘表,盯著看。 果然過不一會兒,鳳翩翩沮喪地喊:“又來了!” 方人和霍然站起,進去看看里頭人的臉色,出來頹然坐下。 還是那樣,明明已經解了,過一會兒,換一種毒又發作了。 他狠狠扭頭看著文臻。 “說你是赤腳醫生你還不信,想知道為什么?” 方人和盯著文臻不語。 文臻面不改色。 笑話,給你看好才叫奇怪。 布了這么久的局,等的就是老年的你啊。 好端端她會這么好心給易慧娘治???不就是沖著治易慧娘可以出入四圣堂嘛。 她出入四圣堂,用文蛋蛋給大當家下了毒,文蛋蛋的毒半毒半蠱,十分復雜,這山上無人能解,自然要求易銘身邊的方人和。 方人和來了,她繼續放出文蛋蛋,方人和解一次毒,文蛋蛋再下一次,解一次,下一次,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老方便是累死,也斗不過搔首弄姿皆是毒的文蛋蛋啊。 “要我出手治也行,要我告訴你也行,但是大當家這病兇險少見,是你們行醫者一輩子難得遇見的奇癥,不具有高深醫術的人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事?!蔽恼樾Σ[瞇滿嘴胡話,“你懂的?!?/br> 這道理方人和自然懂,醫者遇見奇癥,自然會費盡心思探索研究,能力不濟的,為此累死也是有的。 “所以我要看看你的真才實學,再出手給你學習的機會?!蔽恼樽?,伸出手腕,“來,就拿我試驗一下吧,告訴我,我身體怎樣,有無惡疾?” 方人和臉皮抽了抽。 虎落平陽被犬欺。 在西川,多少人捧著金銀求他一診而不可得,他有高超的醫術,也有高貴的地位,便是世家子弟,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喬。 今天居然要接受這種侮辱的考校。 如果賭約已經結束,方人和很可能掉頭就走,但是他心中疑惑難解,還沒看見文臻解決的手段,此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就這么算了。 他只好按住了文臻的脈搏。 文臻微笑,但已經做好了被他喊破身份的準備。 方人和給她診過脈,知道她的身體情況,萬一脈象還是和之前一樣,老方很可能能猜得出來。 但是沒有辦法,這已經是她唯一一個能騙方人和給她診脈的方法。 畢竟雙方對立,方人和性子又辣。 診了左手換右手,文臻沒在方人和臉上看見詫異了然的表情,自己倒有些詫異了。 過了一會,方人和放下手,冷冷道:“這位三娘子,你的身體內有淤結數處,還有一兩處位在要害,如果不能及早化去,會有性命之憂。但你的武功路數十分奇特且有效,想來還是有希望。另外,你似乎近期曾經中過毒蠱之類,那東西雖對人經脈有益,但戕害心性,極易令人真氣逆流,但所幸你心性平和,處理方式得當,使毒蠱及時歸流,且和你體內原本痼疾相沖,倒助你的痼疾有提前消解的態勢,應該對你有好處……嗯,你今日就有一處淤積散去……” 文臻有點驚訝,沒想到老方竟然沒能根據脈象看出自己身份。 轉念一想,這一年多自己苦練不輟,遭遇不斷,金針也碎去很多,體內脈象已經改變,碎去的金針在體內化為淤積,拓寬經脈,方人和再查看的時候,便已經不同了。 她確認了段夫人的毒和蠱不會對自己造成終生影響,不禁松口氣。 “……此處相當重要……” 她還在想著段夫人的事,心不在焉隨口接道:“是啊,不能生育嘛?!?/br> 方人和一怔,抬眼看她一眼,正要反駁,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聲,道:“是??!” …… 時間倒回易銘被困的那一刻。 她靠著煙囪墻壁,啃著石榴,隨隨便便地對上頭道:“笑笑,你在嗎?陪我聊聊唄,有點怕黑?!?/br> 上面沒聲音,易銘也不理會,自顧自說下去。 “我瞧你最近瘦了,你到了夏天還會苦夏,再瘦下去可怎么是好?這共濟盟夏天很涼快,你沒事兒的話,在這多住幾日唄?!?/br> “但是秋天之前就下山吧,這山里冷得早,九月成霜十月雪,到時候陰冷潮濕,道路濕滑,你容易腿痛?!?/br> “沒事別和文臻她們混在一起,不是我要離間你們。而是那倆夫妻干的都是要命活計,人又詭詐,你可別被她們帶壞了。早些回天京吧,也該陪陪你爹娘你伯父他們了?!?/br> 依舊的安靜。 “易人離那小子,對你倒像有幾分真心,就是滿嘴胡話,而且爭強好勝,不是什么老實性子……嗤……什么你怕熱不怕冷?我們在一起十年,你什么時候怕熱不怕冷了?” 上頭一陣靜默后,忽然傳來厲笑的聲音。 “那天,那個酒樓,那一刀……是不是你?” 厲笑坐在屋檐上,看著底下那一線黑暗,心里也似有一線濃黑,慢慢浸染過原本明月心境。 她不是笨人,那天酒樓里門板上刺進來的一刀,令她心魂俱碎心灰意冷,但事后再回想,卻覺得疑問諸多,而且之后易人離的態度,也太奇怪了些。 他該義憤填膺,提刀去找易銘算賬,結果反而看起來十分心虛,一句不提。 但她亦明白,既已成敵,何必再去追尋答案,徒惹煩惱? 但此刻,在屋頂上,聽著那人絮絮叨叨,那句話便脫口而出,說完忍不住懊惱,她捧住臉,狠狠揉了一把。 底下,易銘聽見這個問題,張口正要答,手臂一抬疼痛襲來,她忽然停住了。 她沉默著,靠著冰冷粗糙的墻壁,拿起那個梨子,慢慢啃了一口,又一口。 半晌她笑一下,自嘲地搖搖頭。 上頭,厲笑久久得不到回答,她立在屋檐上頭,只覺得這四月春夜的風也如此地透心涼。 明明風里花香馥郁,卻總令人鼻頭發酸。 最終她垂下眼離去。 走出一步,聽見底下易銘喃喃道:“笑笑,之前你出嫁的聘禮,你們鼎國公府給我抬回來了,也把嫁妝要回去了。不過你家真的都是粗漢子,三十八抬嫁妝變成三十九抬也沒人發現,那最后一抬,是我給你備的新婚禮物。從你我相遇定親那年起,每年我都給你備上一套衣裳和相配的首飾,每套衣裳都有用途,新婚第二日拜見公婆穿的,三日回門穿的,年節穿的,詩會茶會花會穿的……這些衣裳料子都頗有些別致,你早些回去查點查點,有什么不合適的自己調整,和我生氣不要和我的錢生氣,用得著……只要你不是嫁到蒼南或者極北,都能穿……” 厲笑先還聽著,后來便越跑越快,把瓦片踩得嘩啦啦響,像個不懂武功的人,一路碎瓦落磚地奔遠了。 底下易銘停了口,啃口梨子,又悠悠嘆氣。 靜了一會,上頭有響動,片刻后光亮重來,露出唐羨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