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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幽黑,似藏了一整座波濤暗涌的海。 她有些悵然,有些心驚,也有些自己都說不明白的無奈,然而此時回頭便是錯誤,有些東西不能給出就不可含糊,一點猶豫都將成為暗示。 她故意將腳步踏重,好掩飾這一刻令人尷尬的沉默,直到她扶著聞老太太上了舷梯,唐羨之也一直沒有動靜。 聞老太太側耳聽著,忽然嘆息一聲,拍了拍她的手。 略顯粗糙青筋密布的蒼老的手落在她細膩的肌膚上,她被那點磨礪的觸感驚醒,聽得黑暗里老太太幽幽道:“著實是位好男兒。性子其實也適合你??上нm合萬適合,總越不過一個情字?!?/br> 文臻呵呵一聲,并不想辯駁這個“情”字到底著落在誰身上。 反正連老太太都看出來了,唐羨之那個水晶心肝,不可能不明白。 雖然殘忍了一點,但是欺騙才更殘忍吧? 做一對利益婚姻里相敬如賓的夫妻,其實也是福氣呢。 老太太聲音困倦,她便問:“祖母不是睡了,怎么又起來了?” 還那么巧一個人摸到甲板上? “是睡了,然后被惡客弄醒了?!甭劺咸珱]好氣地道,“弄醒我還不算完,一顆石頭一顆石頭地給我引路。我倒要瞧瞧,是哪來的野貓,生怕被人叼了自己看中的老鼠去?!?/br> 文老鼠:“……” 牛逼了啊,會曲線救國了啊。 瞧這作風,并不像燕綏本人的風格,八成是哪個負責“保護”她的德容言工吧。 生怕她被占了便宜無法向主子交代? 腦子被門板擠了吧?馬上她就要是唐夫人了,有本事他們蹲墻頭守一輩子? 騙人下罐子希望她離開燕綏的是他們,現在sao擾聞老夫人希望她離開唐羨之的還是他們。 文臻越想越怒從心起,氣沖沖回到艙房,點亮蠟燭,在窗前晃三次,再滅三次。 沒有任何意義。 也不是SOS求救。 她就是想整人來著。 某人和某人那群同樣神經病的護衛一定會看見,看見以后一定會思考。會從動機到動作到時機到燈火的顏色亮度大小都做一個完整的論證的流程……等他們思考完畢,大概天也就亮了。 她晃完就去睡覺了。 某個船艙里,如她所愿發生了連綿的推論和思考,思考最后的結果是某人認為這是小蛋糕在向他燭火傳情。 感情的事要有來有往,這個道理殿下懂。 于是那一夜每艘船上都悠悠飄起孔明燈,每盞燈上都畫著一個小蛋糕。 殿下看著蛋糕燈飄入蒼穹,心想這也算是請蒼天作證,此心可表了,那女人想必躲在黑暗的屋子里哭得涕淚滂沱。 黑暗的屋子里。 文臻呼呼大睡。 偶爾磨牙。 說夢話。 夢話語句含糊不清。 隱約聽來好像是:……哪個殺千刀的踩我頭…… …… 當一線明光自海上鋪展,瞬間拉出一輪太陽的時候,大船上的人們大多都已經聚齊了。 昨天的比試大家都感覺毫無懸念,因此期待值也就不高,但經過昨日那一幅畫的驚艷,眾人今天對那場雕刻比試都有些迫不及待。 海上比試總是不大方便,比如雕刻,小東西雕了看不見,大東西雕刻太費時辰。 因此商醉蟬提議,各人選擇材料,雕刻一個大件,材料盡量選擇易雕的,以節省時間。兩個時辰內出成品,不求精細入微,誰的更像誰就贏。 眾人也便贊同。卻見今日文臻早早地坐在臺上,手里拿著一截蘿卜,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心想想必是要做菜雕?倒也符合身份。 不多時,便見商醉蟬也抱著一截火紅的珊瑚上了高臺,眾人都一陣唏噓——比起玉雕木雕石雕,珊瑚向來難雕得多,木頭不必說了,玉石肌理堅硬,可分析裂隙走向,珊瑚卻是生物形成,有可能包裹著其他海里生物,或者珊瑚自身受傷之后愈合也會留下罅隙,一旦遇見這種情況,就有可能雕廢了。然而不如此不能展現商大家高超的技藝,海上雕珊瑚也十分應景。 珊瑚二十年才長一寸,尤以赤紅為貴,因此紅色大珊瑚樹相當罕見珍貴,只是珊瑚都是樹形,想要雕刻出具體形狀頗有難度,眾人都目光灼灼瞧著。 商醉蟬想了一會,似是有了想法,開始下刀,眾人便去瞧文臻,卻見文臻還是那個姿勢,拿著蘿卜沉思,她今日衣裳寬大,繡帶當風,遠遠望去面容雪白,倒是瞧著比平日更加晶瑩靈動,眾人都覺有仙氣,一時倒也凜然不敢嘲笑。 日頭在當空緩緩移動,商醉蟬的珊瑚雕刻漸漸現出端倪。 珊瑚上頭比較寬的一截,雕琢成長長的,倒三角的頭,一些細小的分支,去掉多余的,雕琢出長長的須。 眾人瞧著,似乎是什么生物,轉頭看一眼文臻。 文臻在拿著蘿卜發呆。 珊瑚的一段一段的身體,商醉蟬雕琢出一節一節的甲殼。 眾人轉頭看一眼文臻。 文臻在拿著蘿卜發呆。 兩節特別粗的珊瑚枝,雕琢成一雙張牙舞爪的螯。其余細枝則是多足。 珊瑚比較寬的底座,雕出扇形如裙擺的尾巴。 眾人“哦”一聲,心想是海龍蝦啊。 轉頭看一眼文臻。 文臻在拿著蘿卜發呆。 …… 到此時,商醉蟬的雕塑已經成型,是一只雙螯巨大,姿態猙獰的火紅大龍蝦。 雖然隔著距離,也能看出那龍蝦姿態鮮活靈動,一個書生早上起遲了,商醉蟬的雕刻快結束了才上甲板,一眼看見對面雕刻的東西,嚇了一跳道:“這么大龍蝦!” 眾人目光卻在一直看著文臻——文臻一直坐在那里不動,將近兩個時辰里,眾人瞄了她很多次,但她始終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某種入定情緒里。 大家都有點懵,有人吶吶道:“她這是直接認輸了?” 昨天那么精彩的展示,今兒忽然就掉鏈子了? 那邊,商醉蟬一聲長笑,道:“誰能與我爭鋒?”志得意滿地將那紅龍蝦往海里一扔。 頓時海水涌動,水波亂簇,無數大魚飚射而至,爭爭搶搶,最終一只分外兇惡的青頭魚一口吞下那只有點瘦的紅龍蝦,然后很快又吐了出來。 眾人饒有興致瞧著,指指點點,找到了生而為高等動物的優越感。對龍蝦雕刻的精彩歡呼不絕。 龍蝦的精彩過后,自然又是轉向文臻,文臻依舊在高臺之上,衣袂飄舉,手拿蘿卜。 當注意力全部都在她身上的時候,終于有人發現不對了。 “文姑娘好像一直都沒有動過啊……” 便在這時,甲板上又上來一個人。 粉黃衣裳,嬌小甜美,眼波流動,笑吟吟向大家招手問好。 眾人一臉懵。 又來一個文臻! 眾人張大嘴巴,看著后一個文臻一直走上高臺,胳膊往前一個文臻的肩膀上一架,拿起那個蘿卜,咔嚓咔嚓吃了。 兩張臉在一起的時候,終于能看出不同。 臺子上那個文臻,肌膚更加剔透晶瑩,神情也略微僵硬一些。 原來,她的雕刻,早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