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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委屈巴巴的臉轉向文臻。 他搓著手,一改先前的渾樣兒,低聲下氣地道:“聞女官,你是負責陛下飲食的司膳女官,你那一手廚藝實在是一絕,能不能……”又道,“聞姑娘還記得我不?在下厲以書,鼎國公府子弟,我父親是鼎國公厲響?!?/br> 文臻看著他的大黑臉,忽然想起來他是誰。 “記得,多謝厲小公爺當初出言相助,我能進宮,至少有小公爺一半功勞呢?!蔽恼樾Φ檬终\摯。 這位還真是熟人,聞府廚藝比試那日,自動承擔捧哏角色的那位,因為他率先捧場,推波助瀾,各種明幫暗助,文臻等三人才在重重阻礙下獲勝,所以大小也算是有了交情,當時文臻就看出對方身份不凡,只是沒想到居然是厲家出身。 厲家也在六大世家之中,雖然實力不如那三大隱世豪門,但也是擺在明面上的東堂大家族之一,之所以排在最后,是因為厲家是武將出身,卻不是開國從龍重將,而是和開國太祖爭皇位的敵方陣營的第一驍將,當年活捉過太祖皇帝,卻因為惺惺相惜,將太祖給放了,后來又被太祖召降,也正因為這段經歷,厲家老祖宗在朝中民間口碑不甚好,有瞧不上說是貳臣的,有覺得是降將忠誠度可疑的,總之兩邊都不討好類型,所幸厲家老祖是個天真爛漫的,先太祖皇帝也喜歡他的性子,一生榮寵,死后封了國公,一個鼎字,可見看重。 現任的鼎國公厲響,據說酷肖乃祖,也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卻勇武非常,救過先帝,也救過當今,平日不愛上朝,皇帝也不愛他上朝,因為他一上朝就打架,要么就要求打架,不讓他和鄰國打架他就打人,不鬧個雞飛狗跳不算完。 這種人物,可以想見結仇不少,本朝重武輕文,和文臣的關系必然也很難看,不買唐家的帳,再正常不過。 難怪當初他各種捧哏,兩個大太監和聞家人都不敢多話,原來是豪門公族之后。 看在這一層上,倒不能不理了。 可是她一直有些不舒服,肚子有點隱隱痛,她向來是個大姨媽不太安分的,來之前著了涼就會痛,會比較沒精神,懶得動。 然而身后那只大型食rou動物的肚子咕嚕聲可以當聽不見,欠的情不能不還。 那就隨便搞搞吧。 “您給安排一些材料來……”她和厲以書嘀咕了幾句,厲以書忙派人去辦,天京府的人迎來送往慣了,辦事利落,很快便將文臻要的東西置辦齊整。 兩個鐵鍋,一些小米面,油鹽,雞蛋,蔥花,剛出鍋還香脆著的油條,還有兩個土豆。一塊平平的案板。 厲以書還是有些不放心,看著那些簡單的材料,再三問:“就這么些?” “就這么些?!蔽恼殚_始揉面。 “不再添一些?放心天京府外就有集市,要買什么都方便?!眳栆詴趺纯催@些東西都是家常配置,甚至都不能做成菜肴,這能應付得了宜王殿下那個全東堂聞名挑剔的嘴嗎? “這就夠啦?!?/br> 文臻手腳很快,就在廁所磚頭搭成的臺子上,先土豆切絲,大火快炒,然后和面,加水,加鹽和隨身帶的自制的調料,和成糊糊狀,鍋已經熱了,倒一勺面糊,端著鍋輕輕巧巧地兩轉,面糊就在鍋底被轉勻成圓形的薄餅,散發出令人覺得親切的面香,滴幾滴香油翻面再烙,趁面餅還沒全部凝固,攤上一個雞蛋,用鍋鏟抹平在面餅上,雞蛋的香氣濃烈清郁,在不大的牢房里蒸騰而起,文臻抹一道醬,醬便湛湛生光,撒一把蔥,蔥便青翠盈香,再裹入重新炸脆的油條,熱騰騰的淡黃色土豆絲,撒一點辣椒粉,鏟起,一層層包裹成卷,最外圍的面餅米白噴香,邊緣泛著焦黃,輕輕一碰,便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里頭層層疊疊,都是不同的風景,雞蛋暖黃瑩白,青蔥碧色盈盈,大醬閃耀著屬于黑土地的肥沃而飽滿的褐黑色,油條酥得金黃透明,一碰就碎,辣椒粉鮮紅亮眼,土豆絲細如金絲,諸般色澤鮮明交雜,一個小小的卷餅,也讓人饜足似見盛宴。 文臻動作很快,幾乎眨眼便是一個,手勢便如天女撒花,透著一種輕松底定的自在,仿佛廚房里的一切就是她的領域,她是管理食材的神,怎樣的千變萬化都在她指掌間掌控。 哪怕一個再家常小吃不過的煎餅,她做來也暗含韻律,看得人轉不開眼珠,她做菜時的神情分外凝定,只看得見兩道平直秀氣的眉,而唇線微抿,消去平日里似乎有些過分的柔軟和娃娃氣,隱隱透一分骨子里的硬與剛。 厲以書在看她。 燕綏在看她。 唐羨之在看她。 看她的時候都沒多想,只覺得這女子下廚時的神情姿態分外引人,像是掀開一層又一層偽裝,看見那少女內里深藏的那些光。 厲以書看了一會,轉開眼,心想這丫頭總裝老實,但做菜時候這種分外自信的姿態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燕綏看了一會,笑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唐羨之看一會,微微嘆息一聲,閉上眼睛。 反正這看起來很好吃的卷餅,又沒他的份…… 第一個煎餅做好,燕綏毫不客氣就伸手來拿。文臻白他一眼——風度呢? 第二個煎餅給了厲以書,厲少尹滿臉放光,他賴這兒不肯走不就是等的這個?自從上次在聞家吃過她的烤rou火鍋之后,真是念念不忘呢。 要說滋味還是其次,最難得的是那種新鮮感,都是東堂沒有的,透著股自由活潑勁兒的做法,讓人著迷。 文臻還讓他備了一些上好的油紙,此刻便派了用場,隔著紙的煎餅,依舊滾熱,咬一口,邊緣的焦脆首先清脆地碎在口中,隨之而來的就是雞蛋的柔軟香醇,夾雜著春蔥和土豆絲的濃郁野香,大醬的富含植物和天時美好的鮮,油條滿滿的油香,層層遞進,交相融合,在口腔中爆炸出豐富回甘,咸鮮微辣的滋味大潮,而餅本身的口感也是豐富的,先是餅邊的焦脆,其后便是面餅本身的麥香柔韌,最后是油條的香脆,舌尖和口腔在這來回跳躍的口感中似乎得到了滿足,渾身細胞都像在叫囂著幸福感。 看似很簡單的東西,其實足可以見技巧,比如攤煎餅本該用專用的鏊子,這里自然是沒有的,平底鍋也是沒有的,但用這種普通鐵鍋,還能攤出這么勻這么薄的煎餅,那就是功力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做得太小巧,也就小臂長,三口就沒了。 厲以書吃著自己的,瞄著燕綏的,殿下吃東西姿態從來都很斯文,但是速度驚人,再看文臻,已經又做好了兩個,厲以書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拿,準備一個給燕綏一個給自己,不防文臻手一讓,下巴向對面點了點。 厲以書:?? 燕綏:??! 文臻一個點頭的動作還沒做完,一只手伸過來,將那兩個煎餅都拿走了。 文臻:“……殿下您要不要這么小氣?” 燕綏一手一個,無視厲以書期盼的目光,一邊咬完一口,才慢條斯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