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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王希過來。王希對何導的脾性早有耳聞,便也沒堅持,只囑咐冉霖好好表現。這會顧杰已經起身,特別熱情地招呼:“快,過來坐?!?/br>可何導還一動不動,也沒轉頭看他,目光還盯著面前的茶杯,整個人透出一種神圣不可侵犯的威嚴。冉霖咽了一下口水,一邊沖顧杰笑笑,一邊試探性地打招呼:“何導……”導演依然不為所動,仿佛根本沒聽見他的呼喚。冉霖有些沒底,顧杰卻已經起身過來了,一攬他肩膀,就往自己身邊的座位上帶:“沒事,何導一想事情就比較投入,等想完就好了?!?/br>冉霖隨著顧杰落座,目光卻還放在何導身上,發現真像顧杰說的,這位導演仿佛進入了某種旁人無法理解的神秘之境,自動屏蔽外界一切干擾,只專注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菜點了嗎?”冉霖小聲地問。顧杰點點頭:“放心吧,我點的菜,保證全是經典?!?/br>冉霖哭笑不得,總覺得顧杰誤會了自己詢問的意思。“對了,”顧杰想起什么似的,也低聲問,“片酬低的事兒你公司那邊沒問題吧。要是最后什么談的都挺好,結果你因為片酬原因不演了,你倒拍拍灰走了,我可就慘了,何導能罵死我?!?/br>冉霖明白顧杰的顧慮。他這種簽公司的藝人,和自己開工作室的藝人不同,在選擇本子的時候主動權其實不算高,畢竟片酬公司是要拿走七成的,同樣花幾個月時間拍攝,賺一百萬和賺一千萬,公司會選哪個簡直是不用猶豫的事情。這種時候,冉霖就覺得沒那么紅,反而是件好事了:“我已經和經紀人報備過了,沒問題的,目前還沒發現有想拿錢砸我的有志資方?!?/br>顧杰樂了,正想給冉霖倒杯水,忽然瞄到何導抬頭,連忙拍了下冉霖肩膀。冉霖立刻意會,轉頭過去正對上何導的視線,當下起立,恭恭敬敬道:“何導?!?/br>何關人高馬大,生得一張方臉,寸頭,深眼窩,有一點鷹鉤鼻,下巴帶點胡渣,是個看起來非常彪悍凌厲的漢子。“趕緊坐下,沒那么多客套?!苯K于結束思考的何導忙沖他擺擺手。和粗獷的外表不同,何關一開口給人的感覺卻很隨和,即便不笑,臉部線條也是舒展的,沒有很多導演的故作深沉或者面容冷峻。“今天就是隨便聊聊,你別緊張,你一緊張就不是你了,那今天咱們這頓飯也就白吃了?!焙螌б稽c沒玩虛的,既不回避今天的主題,又不過分強調,是個讓人非常舒服的度。冉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怔怔看著這位笑容和煦的大導演,覺得特別神奇。何導不閃不躲,任這位年輕演員看,末了覺得差不多了,饒有興味地問:“看出什么了?”冉霖回過神,有點尷尬,但實話實說:“您給人的感覺和您的片子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br>“很多人都這么說,”何關靜靜看著他,道,“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br>冉霖歪頭想想,組織了一會兒語言,然后委婉道:“您的片子不管選擇的是什么題材,什么故事,鏡頭對準的是哪一個群體,社會底層也好,中產階級也好,但最終影片呈現出來的感覺,都比較……陰郁,冷峻,可您本人特別明朗,一點都沒有這種感覺?!?/br>“陰郁,冷峻……”何關反復玩味了幾遍這兩個詞,忽然看向冉霖,“不用和我客氣,能來點更直接的詞嗎?”冉霖下意識看了眼顧杰。顧杰都不給他使眼色,直接出聲:“不用擔心,隨便說,何導就喜歡隨便的……不,直接的人?!?/br>冉霖總感覺有一天會被顧杰坑了。但看看友人一臉坦然,又看看何導臉上那跟友人如出一轍的表情,又覺得他倆可能投緣就投緣在性格上了,索性豁出去了:“悲觀,就算結局是好的,看完也讓人覺得沒什么希望,心里堵得慌,所以感覺是特別悲觀,特別喪?!?/br>啪!何導猛一拍桌子,冉霖差點被嚇得心臟驟停。耳邊還有拍桌回音呢,就聽見何導爽朗笑起來:“顧杰,你這個朋友我喜歡!”顧杰一臉得意,眉飛色舞:“我從來不會瞎推薦人!”這倆人底氣都足,一人一嗓子,氣氛就特熱烈起來。冉霖不自覺咽了下口水,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看看,有一種吃完這頓飯,就會被這二位架著逼上梁山的惴惴不安。服務員也不知道是不是瞅準時機,偏這時候送上來烤好的三條羊腿,一人面前擺一條,視覺沖擊力極強。就在冉霖以為馬上就要大口吃rou大碗喝酒的時候,服務員端上來的卻是一壺香茶。和免費茶水不同,一聞就是特意點的好茶。仿佛看出了冉霖的疑惑,何關和藹笑笑:“喝酒誤事,咱們今天就大口吃rou,大碗喝茶?!?/br>冉霖忽然也有一巴掌拍桌吼一嗓子的沖動——他也喜歡上這個從頭到腳不按套路出牌的任性導演了,怎么辦!茶香里飄著rou香,rou香里沁著茶香,也沒有什么第一杯酒或者開場詞,動筷儀式就何導一個字:“吃?!?/br>“其實人的認知和感悟是會隨著年齡增長而不斷變化的,”飯吃起來了,何導話匣子也打開了,“沒有任何一個導演的風格會一輩子不變,所以我這次反復改劇本,也是這個原因。編劇是我的老朋友,太熟悉我的風格了,寫寫就往老路上去了,可我這次偏偏就想拍一個沒那么喪的故事?!?/br>冉霖沒料到這一次何導準備挑戰自己:“陽光……向上的?”“那倒不是,”導演很認真道,“這一次我不準備加自己的感情傾向,就讓鏡頭走客觀紀實風,對于電影中的人或者事,不做多余評判,孰是孰非交給觀眾,爭取做到你之前和我客氣的時候說的,冷峻,完完全全的冷峻?!?/br>冉霖想說,喪和冷峻不沖突,其實您之前的片子,就是冷峻風格的喪啊。但又怕打擊到一腔熱情陳述自己理念的導演。而且或許改變真的存在,只是那些東西只有導演自己懂,他沒辦法只用一頓飯的時間就走進導演內心,感同身受。不自覺看顧杰,希望從伙伴那里收獲一些靈感,以便更好地理解何導深奧的理論。結果一轉頭,友人根本沒抬臉,正全力以赴與倔強的羊腿斗爭。絕望嘆口氣,冉霖只好收回目光,求人不如求自己。飛快思索之后,他總算能對何導剛剛的闡述提出一些自己看法了,興奮抬臉,正要動嘴,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何導估計是等半天沒等來他說話,索性也埋頭苦吃,誓要與羊腿決一雌雄。冉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良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