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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陳英祥身上的棍棒痕跡和火灼痕跡究竟是他生前還是死后產生的,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了疑點……也可能不是輕易放過,想到史泰和看上去正常得再正常不過的死亡方式,七弦眼中閃過一絲陰翳之色。三個人都沉默下來,唯有那老漢依舊在自言自語,一會兒罵妖物作祟,一會兒希望老天爺早點下雨。而天空,依然艷陽高照、萬里無云。錦官城,陳府。“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陳洪威狠狠一掌拍在身邊的高幾上,目光陰冷地看著堂下的七弦和溫念遠——寧修茂卻已經不見了。七弦面色不改,淡定從容,聲音清晰平穩,“令公子的死因確實如此,陳老板,節哀順變?!?/br>“這可真是陳某此生聽過的最大的笑話?!蓖词圩?,陳洪威身上那種強硬的氣勢開始瘋狂地涌現出來,“你說我兒子是自己摔死的?可笑!”他一步步走下堂來,逼視著七弦和溫念遠,“我兒英祥,三歲開蒙、四歲熟讀唐詩三百首,六歲上就看得懂賬本,十一歲開始幫我打理生意——這么聰明的孩子,你說他會摔死?”站在這里的每一個人,包括陳洪威自己,其實都明白,是不是聰明跟會不會摔死,并沒有任何因果關系。但對于送走了黑發人的白發人來說,講理是最不需要的,也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兩位大俠來此說這些鬼話有何居心?!?/br>陳洪威在“大俠”幾個字上加重了讀音,一臉譏誚,“那殺害我兒的兇手,我是不會放過的。我會讓他們,千!刀!萬!刮!”若他們不綁架陳英祥就不會死不是嗎?是不是他們親自動手殺的人又有什么重要呢,總之,讓他們去死就對了。陳洪威陰測測地笑起來,“對了,還有傷害英祥身體的那些刁民,該殺?!?/br>溫念遠皺眉,如果說陳洪威對那三個綁匪充滿殺心他尚能理解的話,這人竟連地安村一眾無辜村民都不放過,那簡直就有點……喪心病狂了。他仔細觀察著陳洪威的表情,確定他還沒失去理智,回想之前來時那個無助彷徨不知所措的商人,暗暗感嘆,能賺進這般豪富身家的商人,又怎么可能只是懦弱無能的人?要阻止他。但講什么大道理的話,陳洪威明顯是不會聽信的。溫念遠一向不善言辭,不由得望向七弦,七弦即使在陳洪威說要殺光地安村村民的時候臉色都依然不變。他靜靜地看著陳洪威,一言不發,目光如有實質地望向對方的雙眼,直逼得陳洪威煩躁不安,抬手就要轟人的時候,才啟唇出聲。“陳老板,你還有個兒子。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多殺一人,于你也許無礙,焉知不會加諸令公子身上?”陳洪威一震,如冷水澆頭,一陣激靈。就在這時,門外猶猶豫豫地探出一個小腦袋,呆呆地看著面色猙獰的陳洪威,怯生生道:“爹爹?”見自己的父親沒有動靜,小胖子搖搖擺擺地跨進門檻,一路小跑到他跟前,扯著他的褲腳,仰頭看,“你怎么了,爹爹?”低頭看著自己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兒子,陳洪威深呼吸了半晌,“罷了?!比缓缶氲〉負]揮手,“你們走,再不走,別怪陳某不客氣?!?/br>七弦勾唇一笑,“那么,但愿我們后會無期,陳老板珍重?!?/br>轉身臨走,仿佛被誰揪住了衣擺,一回眸,rourou臉仰著頭,正眨巴著眼睛望著他,依舊是天真無邪的模樣。這個年紀的孩子,大概對死亡,終究是無法真正理解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哥哥,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漂亮哥哥,你也要走了嗎?以后不能陪我玩兒了嗎?”與小胖子大眼瞪小眼半晌,七弦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燦然一笑,“你還是……別找我玩來的好,后會無期,小胖?!?/br>說完轉身離去。陳英瑞愣在原地,茫然地瞪著大眼睛,極力思考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胖,以至于漂亮哥哥不肯抱他了。陳洪威面色陰晴不定,坐在堂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卻忽然豎起了耳朵,院墻外,仿佛有似有若無的琴聲幽幽傳來。凄愴卻又高昂。讓人身不由己淚流滿面痛哭失聲,卻又忍不住想要痛快地笑出聲來。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他慢慢地伸出手,摸摸小兒子的頭,“瑞兒,想不想到別的地方去玩?”“別的地方?比錦官城好玩兒嗎?”“嗯?!?/br>“哦……那好吧?!?/br>院墻外的琴聲漸漸低落下去,終至無聲。第33章遺聲-----將古琴珍而重之地收起,離開前,七弦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陳府的牌匾,心里不覺生出某種淡淡的悵惘之情。可能是因為失落,也可能是因為虛無。這種近乎陌生的感覺,與往日撥開迷霧之時完全不同。從前他每一次出手讓真相水落石出,都只為“樂意”二字,再如何參與其中,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個冷眼旁觀者。別人的愛恨情仇,是他經過的一聲嘆息。這一次錦官城之行,卻讓他覺得全身上下從內到外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疲倦,疲倦到想停下行走的腳步,好好休息一下。“你臉色不太好?!睖啬钸h看著他微微瞇起的、望向虛無處的雙眼,忍不住出言提醒。七弦聞言斜乜他一眼,并不置可否,只說:“還得去衙門一趟?!?/br>不然的話,說不定那三位就得在獄中“畏罪自殺”了。明知他會如此回答,溫念遠猶豫了一下,還是想問:“你為何總對此耿耿于懷?”是的,他記得七弦曾經說過,找出真相,是給死者的公道。但有時候因為真相的太過不堪,也許連死者,都不想要這公道。陳家大少爺摔死了——多可笑,怎么都不比陳家大少爺被綁匪施虐謀殺來得聳人聽聞,更符合人們期望的答案。如果陳英祥心胸狹隘一點,在地下恐怕也樂得讓綁架他的三個人下去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