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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微微一怔,再想想自己平素,好像確實如此。自打他穿越到這里,心灰意冷之下,便很少流露特別強烈的情感。但他終究不是泥胎木人,總歸有自己的好惡,只是頂著這個身份,天長日久業已習慣將那些情緒悉心掩飾好,以免給自己,和關心自己的人惹來麻煩。方玉等不到答案,歪著頭琢磨起來,到底忍不住追問,“大人沒有特別厭煩的人,難道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人么?”容與再度一怔,隨即在心里苦笑,方玉似乎還沒能完全接受,他原是內侍這個事實。若論身為低微,其實他們之間沒有本質差別。如今他不過占著沈徽的“賞識抬舉”,行動看似風光,實則無論在滿朝文武眼里,還是在普通市井閑人眼里,他也不過是個殘缺的“奴才”而已。藏在一具不算完整的身軀里,心中有沒有喜歡的人,又有什么要緊?他輕輕搖頭,可就在那一瞬,眼前竟突兀地映出一個人的臉,那面容異常清晰,幾乎每一天,都會重復出現他腦海里。不由自主回味起到揚州后的日子,每天最快樂的事,好像都是晚間獨自一人,在燈下寫呈給他的折子。他會凝神運筆,細致工整的寫每一句請圣躬安;也會在折子發出去之后,暗自希冀他能早些看到;更會在每個清晨和黃昏,盼望著能收到他的回復,哪怕僅僅是一道指令,命他完成某件具體的任務。甚至會在閑下來的時候,不受控制地想象他此刻在做什么,會有些擔憂他為政事cao勞不悅,還會莫名遐想——他或許在某一刻,也剛好想起了他……這該稱之為思念吧,那么思念的根源呢?該不會就是方玉說的,喜歡?結果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容與就在心底否定了這個想法,兩世為人了,他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感受。沈徽可從沒給過他任何明示或暗示,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始終是主仆,只在極其偶爾的時間里,會有那么一點接近朋友的味道。之所以會念念不忘,無非因為沈徽多次救他性命,更給予他一定的自由和權限?,F如今這樣的生活全拜沈徽所賜,與其說他關注關心沈徽,不如說他關注關心給他提供生計的老板。就是在現代社會,員工也同樣會留心上司每一個細微表情,揣測上司的話流露了哪些信號,然后于私下里患得患失。搖搖頭,他決定先放下那段莫名其妙的情緒,擺正位置要緊。反正感情這種事,于他而言已是遙不可及,做好該做的、無愧于心,才是他這一世為人,唯一的一點心愿。第34章微服出巡“大人,外頭又來了一波鹽商要見您,今兒還是不見?”禁不住有些同情林升,每天都要不勝其煩替他打發掉一群訪客,容與沖他鼓勵的笑了下,“辛苦了,今天還是不見,晌午后,我帶你去拜訪一個故人可好?”聽見能出門,林升來了興致,挑著眉毛問,“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閻繼?在米市胡同,您請他吃飯的那個?”見容與點頭道是,林升又攤手一嘆,“可門口圍了那么多人,您一個都不見,真不怕得罪他們么?”容與云淡風輕道,“阿升不是常說我是欽差么?豈有欽差怕得罪人的。既不能面面俱到,不如干脆任性一回?!?/br>林升雙眼發亮,著實有些興奮的看著他,心里只在想,難得一向溫文守禮的掌印也越性行事起來,果然沒了那道宮墻的束縛,人也會變的自在許多。午后兩人換了常服,容與還是水色直裰,頭上系玄色飄巾,十足書生扮相,林升也就勢扮做書童,兩人策馬過太平橋來到閻繼在揚州的住所。行至大門處,二人雙雙抬眼望去,卻見那門上連一副匾額都沒有,門前更是空曠干凈,簡素得一點看不出,這是新科二甲進士的宅邸。林升上前叩門,開門的是一位年輕后生,想來就是段洵口中所說,閻繼唯一的仆人。容與雖未著官服,但畢竟是為公事來訪,便遞上名剌,報了司禮監林容與之名。這會兒他的名號在揚州府早已街知巷聞,那名年輕仆人不由上下打量他,似有些不信的問,“您?您就是來揚州督鹽政的欽差林大人?”容與頜首道是,見他還滿臉狐疑,不覺一笑,“確是在下,請轉告學政,在下僅以司禮監林容與的身份拜謁,不是欽差林容與?!?/br>仆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進去通稟。過了許久,他緩緩走出來,手中仍拿著那名剌,雙手奉還給容與,“我家大爺說了,他不認得您,外臣不敢貿然接見內廷中官,請您回去吧?!?/br>這下輪到容與微微錯愕,他已說明不以欽差身份來訪,就是怕對方覺得他以勢壓人,然而即便是司禮監掌印的名頭,也斷不至被人拒之門外,閻繼這個人還真是特立獨行。和林升對視一眼,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對那年輕仆人和顏道,“麻煩再為我通傳一聲,就說米市胡同的林容來訪,乞望閻先生能不吝賜見?!?/br>“您?林容?”仆人更加疑惑,又見他滿眼真誠,含笑的模樣透著可親之感,不像是信口開河的閑人。于是頂著一頭霧水,還是再次進去為他通傳。“先生,這閻繼架子可真夠大,天子近臣竟還請不動他一個小小學政?”見慣了揚州府大小官吏對容與百般奉承,林升此刻已有幾分不滿。容與倒沒太大所謂,正想借這個機會,告訴他一些道理,“內侍在外行走,所遇無非兩類人,一種是你近日常見的,曲意討好卑躬屈膝;另一種是不屑結交,唯恐避之不急,如同此地的閻繼,或是京城的趙循。前者是有所圖,不乏喪盡文人風骨之舉,態度雖恭順,可你愿意長久和他們打交道么?”林升撇嘴搖頭,“當然不愿意,那些人的嘴臉,看多了倒胃口,倒比宮里最會巴結的還諂媚?!彼е李D了一下,恨恨道,“可至少那些人還尊重咱們,趙循那個老頭,對咱們正眼都不瞧一眼,簡直太看不起人了?!?/br>容與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他直面現實,“趙循是輕視寫在臉上,像段洵他們呢,則是把看不起藏在心里。既然殊途同歸,你還會覺得巧言令色比嗤之以鼻更好么?”林升一窒,垂下眼,沮喪的問,“大人的意思是,其實沒有人真正瞧得起我們?”容與被他的表情弄得心里泛酸,不過轉瞬,還是昂首淡淡笑了下,“要旁人看得起,首先自身得立的??;做到問心無愧了,也就不必管別人怎么說。最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