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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會。他要求見的不是桓容,而是尚未有朝中官職的賈秉。兩人見面之后,關起門來一番長談,王蘊告辭離去,賈秉沉吟片刻,迅速起身去見桓容。“王內史之意,陛下無妨考慮?!辟Z秉道,“王氏雖為外戚,王叔仁的名望終究不一般。膝下三子亦有才名,如能為陛下所用,實為一樁樂事?!?/br>僑姓,吳姓。朝臣,外戚。舊臣,新貴。一項項列出來,桓容執筆懸腕,橫向畫出幾條墨線,在交匯處畫上一個圓圈,緩緩點頭。“王氏之例,可及前朝外戚?!?/br>外戚和宗室終歸不同,條件允許,大可以分別對待。只要郎君有才學,能辦實事,哪怕身為外戚,亦可選官出仕,造福一方。桓容手中握有兵權,壓根不擔心有人“造反“。真要有人舉兵,更方便他殺雞儆猴,給蠢蠢欲動者一個教訓。“大典之后,我將下詔,將幽、豫考核官員之法推及江、荊以及梁州等地?!被溉莺仙辖伈?,正色道。“對此此法,叔父已經點頭,楊刺使亦無異議?!?/br>“推行此法的郡縣,當率先創立學院。范公有意辦學,正好償他心愿?!?/br>有辦學這根胡蘿卜,范寧肯定會旗幟鮮明的站到自己一邊。有他的影響力在,配合桓氏實力,這項“職內考評”的政策應該可以順利實行。這僅是第一步。如今的世道,瓦解九品中正制無異于天方夜譚,稍有不慎就會挖坑埋掉自己?;溉菀龅氖前盐諘r機,小心翼翼的松土,在不引起士族的反彈下,對選出的官員進行考核,盡最大可能剔除尸位素餐、一點實事不辦的庸碌之人。他可沒打破規則,而是在規則之下行動。以大部分士族的家風,想必不樂見族中子弟因“無才無能”被罷官。如此一來,推舉出的子弟總會有一兩樣拿得出手的本事。加上每歲考核,未必有足夠的時間清談嗑寒食散。所謂潛移默化,上行下效,治所風氣都將為之一新。“另有一事,”撇開官員考核和辦學,桓容話鋒一轉,道,“楊刺使將于大典后轉調姑臧,同秦氏共掌西域商路。我有意將漢中交給秉之,未知意下如何?”“陛下信任,臣不勝感激,本當鞠躬盡瘁。然臣知曉自身,未必有牧守一方之能?!辟Z秉收起輕松的神情,認真道,“陛下如要委任漢中之地,孔玙和敬德可擇其一。如若不然,以四公子出為牧守亦可?!?/br>“秉之意向為何?”“臣愿輔佐陛下一統中原,復華夏盛世?!?/br>桓容笑了。能讓隔三差五惦記放火的賈秉說出這番話,著實是不容易。“秉之之志我已明了?!被溉萋曇羝椒€,語調沒有太大起伏,卻是字字有力,擲地有聲,“有生之年,必盡我所能結束亂世,恢復華夏,復強漢之時!”賈秉頷首,起身整理衣冠,面向桓容,俯身下拜。桓容未動,承下他這一禮。重擔壓下又如何?能實現心中宏愿,他甘之如飴!與此同時,司馬曜見過王太后,告辭離開長樂宮。中途遇上司馬道福,下意識停住腳步。姐弟相見,不見先前的劍拔弩張,只剩下沉默,無盡的沉默。良久,司馬曜先行禮:“見過阿姊?!?/br>司馬道福沒有應聲,而是上下打量著他,忽然微微一笑,還禮道:“阿弟客氣?!?/br>“阿姊是往哪里去?”司馬曜硬擠出一絲笑容。“自是去見太后?!彼抉R道福依舊在笑,只是笑容格外冰冷。一瞬間,似有鋒利的冰刺扎在司馬曜身上,讓他不自覺的后退半步。“我今日去祭拜父皇和阿姨?!彼抉R道福凝視司馬曜,一字一句道,“父皇臨終之時,你可還記得?”司馬曜表情微變,用力咬緊牙關,盡量維持鎮定。“我不明阿姊之意?!?/br>“不明白?”司馬道福收起笑容,走司馬曜近前,低聲道,“我離開建康時曾對上天發誓,不負父皇愛惜?!?/br>“阿弟,時至今日我依舊恨你,恨不得親手取你性命!”司馬曜僵住了。“阿姊……”“放心,哪怕我心中再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彼抉R道福后退半步,笑彎紅唇,眼角微微上挑,顏色之艷,非語言可以形容。“好好過日子吧?!彼抉R道福輕輕拍了拍司馬曜的肩膀,“或許我心情好,會忘了這件事。如果忘不掉……”接下來的話,司馬道福沒有明說,卻比實言更令人恐懼。司馬曜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僵硬的轉過頭,目送司馬道福漸漸遠去,掌心早被冷汗浸透。回到華林園,想到明日的禪位大典,司馬曜輾轉反側,夜至三更仍沒有半點睡意。心情實在煩躁,干脆起身下榻,抓起擺在榻前的香爐,狠狠砸了出去。聲響傳出,立刻有宦者前來查看。司馬曜沒有力氣再砸,癱坐在地許久,不理門外的宦者詢問,起身翻出竹簡和刀筆。他改變主意,不去臨海,留在建康!縱然要在新帝的眼皮子底下,活得注定憋屈,總比被司馬道福派人取命要強上百倍。皇位已經沒了,總要保住腦袋。司馬曜苦笑一聲,醞釀片刻,落下第一筆。殊不知,這份請求成全了他,卻坑了司馬氏全族。作為改朝換代之后,唯一有王爵之人,他主動上請留在建康,決心不出都城,余下的諸侯王如何能繼續在外?為消除新帝猜疑,必定要跟隨上表,表示移居建康之意。對桓容而言,無需費腦筋安排就能成事,倒也算是意外之喜。身為源頭的司馬道福,壓根沒想到幾句話就會帶來這種效果。事實上,她話中的恨意不假,真的動手卻不太可能。最重要的一點,桓容未必樂見司馬曜暴死。司馬道福托庇于桓氏,自然不可能背其令行事。奈何司馬曜明顯被嚇破膽,腦子轉不過彎,任憑誰和他說“司馬道福不過是嘴上說說,并不會采取實際行動”,他都不會相信,反而會疑心是在害他。于是乎,做皇帝三年,司馬曜沒留下什么好名聲,反而是退位之后,被史官記錄為“明大義”,著實是一種諷刺。黎明時分,奏請終于寫好。司馬曜一夜沒睡,眼下掛著兩個黑眼圈,精神反而有幾分亢奮。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見到宦者和宮婢捧上的深衣和發冠,司馬曜放下刀筆,任憑宦者為他更衣梳發。“請陛下先至太極殿,再往禪讓臺?!?/br>司馬曜揮開宦者,親自整理過腰帶,將竹簡收入懷中,道:“帶路吧?!?/br>“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