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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才能長大,才能隨父兄征戰沙場?“阿兄初次臨戰,也不過比咱們大上兩三歲?!鼻卣湮杖?,“胡賊不滅,總有你我殺敵之日!”風越來越大,卷起殘雪飛沙,阻隔了城頭人的視線。“走吧?!?/br>“諾?!?/br>隨劉夫人離開時,秦珍和秦玨不約而同轉頭,向秦璟離開的方向張望。漫漫飛沙之中,一切都變得模糊,唯有被騎兵踏出的長路一直向南,直至風沙盡頭。“總有一天……”他們不再年幼,可以跨上戰馬,手持長槍,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可以和兄長并肩作戰,將盤踞中原的胡人徹底掃清。總有一天!回到府內,秦珍和秦玨往夏侯將軍處學習兵法。劉夫人和劉媵換過衣裙,重新看起田冊??吹揭话?,忽聽婢仆稟報,秦策結束同文武議事,徑直來了東院,看樣子似有幾分惱怒。“夫主?”劉夫人放下竹簡,思量片刻,同劉媵對視一眼,不禁微微一笑,“看起來,還是有人不夠清醒?!?/br>“阿姊說的是?!眲㈦羰掌饠傞_的田冊,“看來不用阿姊費心,儆猴的那只雞就會自己跳出來?!?/br>“此時還言之過早?!眲⒎蛉藫u搖頭,“事情涉及前朝,最終如何決斷,總歸要夫主點頭?!?/br>劉媵頷首,收起最后一卷竹簡,合上木箱。時間抓得極準。等婢仆抬下木箱,送上茶湯糕點,秦策恰好邁步走進正室,身上猶帶著早春的涼意。“夫主?!?/br>劉夫人和劉媵福身,隨后劉媵退下,僅留夫妻二人在內室。秦策面無表情,端起茶湯一飲而盡。聽到一聲不甚明顯的冷嘶,劉夫人紅唇微翹,笑道:“茶湯剛剛調好,有些燙,夫主小心?!?/br>秦策面露尷尬,看著笑意盈盈的嫡妻,心頭累積的郁氣似一掃而空。指腹擦過被燙的嘴角,也禁不住笑了起來。“細君一如當年,為夫卻是老了?!狈畔缕岜K,秦策嘆息一聲。“夫主何出此言?”劉夫人手托袖擺,夾起一塊胡餅送到秦策面前,道:“夫主早膳未用多少,該用些胡餅。是阿妹親手做的,新鮮的羔羊rou,加了南地調制的香料,味道著實不錯。夫主嘗嘗?”“好?!?/br>秦策未用竹筷,直接以手拿起胡餅。餅皮香脆,餡料味足,餅面上還灑了芝麻,搭配微涼的茶湯,味道著實不錯。秦策胃口大開,吃下整整一盤,仍是意猶未盡。劉夫人命婢仆撤下漆盤,送上新的茶湯,拿起布巾為秦策凈手。“細君,”秦策聲音微哽,“我自己來?!?/br>“夫主,就讓妾一次?”劉夫人微微抬頭,指尖擦過秦策帶著刀疤的手腕,“一晃這些年,妾還記得,當日夫主為救大君,僅率三百仆兵同上千胡賊廝殺,身上留下十三條傷疤,這就是其中之一?!?/br>秦策沒說話,掌心覆上劉夫人的臉頰,指腹擦過她的眼角。“當年之事,細君都還記得?!?/br>“記得?!眲⒎蛉诵χ袔I,覆上秦策的手背,低聲道,“當年一戰,劉氏塢堡幾近覆滅,劉氏郎君十不存一。夫主帶去的仆兵,一個都沒能回來。是阿嵁和阿屺帶兵死死守住城門,阿岍和阿崢沖開胡賊的包圍,阿崢更三箭射死賊首,才逼得賊兵退去?!?/br>隨著劉夫人的講述,秦策陷入回憶,表情變得沉痛,沉痛中又夾雜著欣慰,欣慰并未持續太久,最后全化為一聲嘆息。“這么多年了?!?/br>“是啊?!眲⒎蛉撕仙想p眸,順著覆在背后的大手,靠入秦策懷中。“阿子都長大了?!鼻夭呗曇粑⒊?,注視著立在墻邊的屏風,看著屏風上蹲踞的麒麟,聲音中帶著疲憊,“長大了啊?!?/br>劉夫人沒說話,只是靠在秦策肩上,輕輕撫過他的領口。“阿嵁起了不好的心思,更鉆了牛角尖?!鼻夭甙牒想p眼,“跟著秦氏的老臣也不同以往,……我是不是錯了?”“夫主?”“細君,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錯了?”秦策極少在人前示弱,如今日這般更是從未有過。劉夫人直起身,靜靜的看了秦策片刻,留意到他新增的白發和眼底的疲憊,輕輕搖了搖頭,將秦策扶躺到自己腿上,解開他的發髻,一下下梳著斑白的發。“夫主,人心易變,當年的劉氏塢堡也曾如此?!?/br>“我還是錯了?!鼻夭吆仙想p眼。“不?!眲⒎蛉说吐暤?,“夫主只是心軟了?!?/br>“心軟?”“對阿嵁心軟,對老臣心軟?!眲⒎蛉死^續道,“換做十年前,夫主可會這般?”“……不會?!彼麜⑶鼐陵P起來,狠狠抽一頓,抽到他腦筋清醒為止。還會把起了歪心的謀士將領一并斬殺,讓全堡上下看個清楚明白。“胡賊未滅,中原未定,南邊還有遺晉,夫主心軟得太早?!?/br>說完這句話,劉夫人再沒有出聲。秦策沉思許久,握住劉夫人的手,沉聲道:“細君說得對,太早,一切都太早?!?/br>究竟只說心軟還是暗含其他,秦策沒有明言,劉夫人也沒有追問。“阿嵁留在武鄉終究不妥,該讓他回西河?!鼻夭咚圃谧匝宰哉Z,又似在同劉夫人商量,“等他回來之后,勞煩細君將他身邊再梳理干凈,非必要,就莫讓他再出府了?!?/br>“諾?!?/br>“至于旁人,”秦策瞇起雙眼,聲音驟冷,“該讓他們知道,我雖年邁,卻沒有徹底糊涂!胡賊未滅,就想些不該想的,找死!”劉夫人笑了。“夫主不老?!?/br>“不老?”“不老?!?/br>秦策朗聲大笑,坐起身,又將劉夫人攬入懷中。就在這時,劉媵去而復返,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掩唇輕笑,笑到秦策臉發紅,不由得咳嗽兩聲。“我尚有政務?!鼻夭咭贿呎f一邊站起身,“晚膳時再過來?!?/br>“諾?!?/br>秦策幾乎是落荒而逃,劉夫人看著劉媵,劉媵微微側頭,“阿姊?”“淘氣!”劉夫人點了一下劉媵的額頭,“阿嶸都已及冠,還是這么淘氣?!?/br>“阿姊,饒我這一回吧?!眲㈦糇絼⒎蛉松磉?,嘴上討饒,神情中卻滿是笑意,“夫主轉過彎了?”劉夫人點點頭。“等阿嵁從武鄉回來,也是時候動手?!?/br>云淡風輕的一句話,卻暗含無盡的殺意。秦玖回到西河之日,即是話中人頭顱落地之時。亂世并非一味的殘酷,卻也不能從頭至尾貫徹仁心。以秦氏目前的處境,實非萬事無憂,稍有不慎,仍將落得滿盤皆輸。正如劉夫人所言,凡事不能“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