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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桓大司馬,看向立在群臣之首的瑯琊王司馬昱,不禁有幾分悚然。宮中明擺著要和姑孰爭鋒,究竟誰能勝出,會不會招來一場兵禍,全然都是未知。面對群臣,司馬奕依舊是之前的老樣子,仿佛已經認命。只在視線掃過司馬昱和司馬曜時,眼底偶爾閃過一道詭光,想到借報喪之機送出的詔書,不免心情大暢。此時此刻,他竟有些期待退位之日。太后和桓溫以為機關算進,真能如愿?想到事情揭開之后,兩人可能會有的表情,司馬奕不覺咧開嘴,突兀的笑出聲來。沙啞的笑聲劃破哀樂,哭聲為之一停。眾人面面相覷,心中不禁浮現同一個念頭:莫非天子真的瘋了?姑孰城中,桓大司馬接到傳訊,親自帶人奔赴建康。郗愔時刻緊盯姑孰,知曉桓溫動身,將鎮守之事交托郗融,并安排劉牢之和心腹謀士協助,自己率領八百北府軍自水路趕往建康。隨著兩支隊伍先后啟程,距離愈近,建康城仿佛籠罩在一片陰云之中,空氣中都似彌漫著緊張的氣味。遠在幽州的桓容接到消息,當機立斷,又派兩百私兵奔赴建康。“如遇不測,務必要護住我母安全!”“諾!”從傳回的消息看,建康的形勢并不樂觀。桓容心頭焦急,坐立難安。不是賈秉等人勸說,怕會給錢實下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搶”出建康。無論后果如何,他都承受得起!“明公,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辟Z秉沉聲道。“明公剛在幽州立足,人心尚未收攏。建康形勢難料,如果貿然行事,非但不能保公主殿下平安,反會引來禍事?!?/br>關心則亂。賈秉等人并不以為桓容失去理智,反而欣賞他的孝心。雄主固然好,但冷心冷肺、連親娘都不顧之人,實在不能托付信任,遑論全心輔佐。這樣的人登上高位,助其成就基業之人難保會是什么下場。所謂兔死狗烹,越是勞苦功高,越是會死得最快。與此同時,第一批武車自鹽瀆裝船,秦璟當即向桓容告辭,啟程返回彭城。臨行之前,秦璟留給桓容一封手書,明言道:“如璟有不測,容弟可聯系荊州。憑此書信,家兄亦會挑選人手,助容弟練兵?!?/br>聽到這番話,桓容很想說些什么,卻被秦璟止住。“容弟無需感到不忍?!?/br>秦璟凝視桓容,一身玄色長袍,腰背挺直坐于馬背,腰間革帶束緊,笑容爽朗,帶著北地郎君固有的豪情和恣意。“璟長于亂世,舞勺之年上陣殺敵。自知世事無常,如能保一方安穩,護我漢家承續,縱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亦是無憾!”“秦兄……”桓容只覺得心口發堵,眼圈酸澀。秦璟忽然策馬走近車駕,探手扣住桓容的肩膀,手指擦過他的頸側,眸色漸深,掌心的溫度透過長袍,熱得燙人。“容弟保重,如有機會,他日再與容弟共飲,把酒言歡!”說話間,秦璟手臂用力,同時傾身,嘴唇擦過桓容的發際,動作快得超乎想象。待桓容回過神來,對方早已調轉馬頭,飛馳走遠。隆隆的馬蹄聲撕開熱風,飛揚的煙塵中,桓容極目眺望,視線模糊,耳邊似又響起豪邁的秦風。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秦璟離開不久,自建康來的快騎抵達盱眙。見來人是一個年過四旬的宦者,桓容不禁心生疑竇。之前已有報喪之人入城,這人又是什么來頭?宦者并未多言,見到桓容之后,自懷中取出一冊竹簡。“請桓使君親覽?!?/br>桓容更覺疑惑,接過竹簡展開,猝不及防之下,神情驟然一變。這竟是一份禪位詔書!第一百二十三章當斷則斷一卷詔書,短短不足百余字,桓容通讀三遍,滿心都是無奈。如果他手握十萬雄兵,此刻定已如獲至寶。奈何新官上任,私兵和州兵加起來不足一萬,多數未經過訓練,財政半數靠鹽瀆支撐,他憑什么和群雄去爭?資本太少,實力不夠雄厚,遇到渣爹這樣的對手,完全能預見將來的下場。于他而言,這份詔書來得很不是時候,非但沒有好處,反而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萬一消息泄露,甭管渣爹還是褚太后,甚至是京口的郗刺使都會對他起殺心。“司馬奕……“這位貌似窩囊的天子,突然精明一回,當真給他出了個難題。身為被坑的對象,桓容對這種“精明”沒有半分贊許。假若司馬奕當面,他不保證會不會當場暴起,對其飽以老拳。詔書放在面前,桓容良久不語。宦者亦未出言,只是安靜的跪坐在廊下,仿佛成了一尊雕像。賈秉和鐘琳聞訊趕來,見桓容眉間緊縮,顯然是遇到了什么難事。正要開口詢問,卻見桓容遞過一份詔書,口中道:“秉之,孔玙,都看看吧?!?/br>兩人口稱“諾”,展開竹簡細看。一瞬間,表情由疑惑變成驚訝,繼而滿是凝重。“明公,這……”鐘琳率先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事關重大,絕不能輕率。桓容想到的事,他同樣不會忽略。此時此刻,這份詔書壓根不能帶來好處。司馬奕寫下這份詔書,怕也不存半分好心。“以二位之見,此事當如何處置?”“慎重,絕不可貿然行事?!辩娏臻_口道。賈秉遲遲不語,最初的驚訝和凝重消失,雙眼微微瞇起,神情間現出幾分狠意。目光落在宦者身上,似在估量什么,又似在計劃什么。“秉之?”“明公?!辟Z秉轉過頭,對桓容道,“這詔書來得蹊蹺,無法確定是否為官家親筆,且上面并無玉璽痕跡,僅有一方私印,如是偽造,背后之人居心險惡,必將對明公不利?!?/br>賈秉這番話實在出乎預料。不等桓容和鐘琳出聲,宦者已大聲呵斥:“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賈秉冷笑道:“皇后薨逝,官家卻是春秋鼎盛,如何會起禪位的念頭?且官家并非無子,更有瑯琊王等皇親宗室,如何會想禪位于長公主之子?這分明是有人設計陷害!”宦者啞口無言,手指著賈秉,嘴唇不停顫抖。他總不能說太后和朝臣決心廢帝,司馬奕的三個兒子都被打上“私生”烙印?;屎髥势谥?,建康必起風雨,司馬奕不過是想拉桓容下水,臨退位也要算計眾人一回?這些事都不是秘密,卻是能想不能說。以賈秉的心性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