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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玸見苗頭不對,借口打獵開溜,留下不到十歲的秦珍秦玨頭頂黑云,一邊抓起寶劍,一邊對著兄長的背影瞪眼,只顧著自己跑,丟下兄弟不管,太不厚道了有沒有!如此來看,秦氏兄弟互坑的習慣當真不是個例。“阿兄總算回來了,阿父一直在念,堡里的蒼鷹都被放了出去,估計洛州塢堡的鷹籠都要滿了吧?”秦玦性格活潑,秦玸則有些沉默寡言。雖然相貌十成相似,但熟悉他們的秦家人仍能一眼辨認出來。“打獵去了?”“對?!鼻孬i甩了下馬鞭,轉頭看向秦玸,道,“阿嵐,把你抓的那兩只狼崽給阿兄看看?!?/br>“狼崽?”秦玚天性開朗,在弟弟面前很少擺兄長架子。對同出一母的秦璟如此,對雙生子亦然。“皮毛都是雪白的!”秦玦略有些興奮,拉住秦玸馬頭上的皮繩,道:“就是阿兄之前獵狼的山坳,我和阿嵐本來是追一只狐貍,沒想到狐貍狡猾,鉆雪窩子里就不見蹤影。順著足跡繞圈,竟被阿嵐發現一個狼窩!”說話間,秦玸解下馬背上的一只皮袋,掏出里面兩頭小狼崽。和普通的野狼不同,這兩只狼崽渾身雪白,瞳孔黝黑,四條腿用力撲騰,示威性的呲著牙,發出稚嫩的低咆,顯得格外有精神,壓根不像掛在馬背上顛了一路。“阿兄,這和你之前獵的那匹像不像?”秦璟沒來得及說話,秦玚哈哈大笑起來。“你四兄獵的可是狼王,站起來比你都高。這還是兩只崽子,哪里像?”秦玦不服氣,將要開口爭辯,秦玸拉了他一下,順勢將狼崽奪回來,重新塞進皮口袋。“阿母正缺解悶的東西,這個剛好?!?/br>“狼性難馴,如果想為阿母解悶,不如抓幾只兔子?!鼻孬`并不贊同。“阿兄以為阿母會樂意養兔子?”秦玸頭也沒抬,將皮袋牢牢扎好。狼崽繼續在袋里撲騰,精神頭半點不減。“這個……”以親娘的性格,的確不太可能。劉夫人有漢室血脈,不只精通文墨,還曾習得槍法。秦氏塢堡的第一只蒼鷹本是劉夫人所養,時至今日,堡里最強健的幾只鷹都是那只雌鷹的后代。假設桓容聞聽劉夫人的大名,知曉她早年間的事跡,肯定會當場表示,這位夫人同阿母必定相當有共同語言!兄弟四人在堡外說話時,秦策已接到稟報,結果在正室等了整整一刻鐘,仍不見兒子露面。正等得不耐煩,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秦璟和秦玚除下大氅,先后走進室,正身向秦策行禮。“阿父?!?/br>秦策點點頭,命婢仆送上茶湯。秦玚端起漆盞,半盞下去渾身舒坦。秦璟淺嘗一口,便將漆盞放到一邊。習慣了桓容處的茶湯,愈發不適應濃重的姜味。好在秦策和秦玚都沒注意,二者的心思均在秦璟南下之行,或者該說,南下帶回的東西之上。“阿父,兒此行收獲頗豐?!?/br>“哦?”秦策問道,“可是尋到了石敬德?”“確已尋到?!?/br>“他可隨你北上?”“并未?!?/br>見秦策眉間微皺,秦璟解釋道:“阿父,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此前石氏被鮮卑囚困,逃脫難渡之后又遇劫匪豪強,如今僅剩石敬德兄弟二人。據其所言,兄弟二人能夠活命,全仰賴鹽瀆縣令相救。其直言不愿隨兒北上,是為報救命之恩?!?/br>“鹽瀆縣令?”秦策對晉地僑郡并不十分關注,對位于僑郡內的鹽瀆縣也是知之甚少。“此子姓桓名容,為晉大司馬桓元子嫡子,三月前經朝廷選官,出仕鹽瀆掌一縣政務?!?/br>“哦?”聽到是桓溫嫡子,秦策多少有了印象,疑惑道,“如果是他,應該未及弱冠?”“正是舞象之年?!鼻丨Z道。秦策和秦玚同時默然。這么年輕?“阿父,其人雖然年少,卻被汝南周氏大儒贊為良才美玉。兒兩度南下,數次同其當面,觀其言行舉止,知其到任后的種種作為,料定此子并非池中物,他日定會大有作為?!?/br>說話間,秦璟令健仆抬上兩只木箱,一只裝有雙方定下的鹽糧契約,另一只則藏著桓容所贈輿圖。秦璟先打開右側木箱,逐一取出竹簡,請秦策詳細過目??吹街窈喩嫌涗浀暮{}和稻谷數量,秦策不禁面露詫異。“一縣之地能產如此多的鹽?”“阿父,鹽瀆自漢時便為煮鹽之地。魏晉戰亂之時,此地被陳氏等吳姓豪強霸占,只知盤剝不知經營,數十年來漸至衰落?!?/br>陳氏及其姻親霸占鹽亭,使得幾姓幾家豪富,鹽瀆始終沒有太大的發展。桓容扳倒縣中豪強,收回鹽亭之后,采納石劭的意見,廢除先前的種種弊端,采用熟手提出的煮鹽法,不只出鹽量增加,質量都上了一個臺階。這樣品質的鹽早不適用原來的價格。換成旁人,十個里九個要漲價?;溉萜雌涞蓝?,不提價而是降價,實在相當少見。經過秦璟說明,秦策細思半晌,心下認定桓容志向高遠,值得相交。可惜桓某人不知秦家主所想,若是知道,九成會默然無語。他為的不過是拓展商路,以最快的速度擴大市場,進而大量賺錢,為此不惜白送晉室兩船鹽,真心沒有如此高尚。所謂古人擅長腦補,郗刺史如此,秦家主亦然。“據此契約,自明年起,三年之內,鹽瀆之鹽可供塢堡數千人所需。如果產量增加,市貨數量亦可隨之增長,且在約定期間之內,價格始終不變?!?/br>解釋過契約主要內容,秦璟收回竹簡,重新放回木箱。隨后請秦策屏退左右,關上房門,才打開左側木箱的銅鎖,取出一張素色絹布,慢慢展開。為使地圖足夠詳細,桓容足足用了整匹絹布,裁剪后鋪開,能占滿大半個內室。絹布一點點展開,山川地形漸漸現出原貌。秦策和秦玚先是面帶驚訝,繼而倒吸涼氣,到最后滿臉都是震驚。“阿子,此圖你從何得來?”“桓縣令所贈?!?/br>“他又從何而得?”秦策靠近輿圖,手指沿著河流描畫,激動和驚喜難掩,甚至下定決心,如果能找出繪圖之人,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必要設法請他投身秦氏塢堡!“此圖由桓縣令親手繪制?!?/br>“什么?!”秦策動作一頓,秦玚愕然抬頭,兩人看向秦璟,震驚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神獸奔騰而過”來形容。遠在鹽瀆的桓容,半點不知秦氏父子對他的觀感。因對胡商生出警覺,同石劭一番商議,桓容自健仆中挑選數人,以市糧市布為掩護進入東城,多方打探胡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