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輕不懂事，貪財?！彼瘟刂幸幻氲倪t疑，而后語氣變得尤為輕快，像是看開了一樣。

殷煜目光暗淡下來，“不可能的，你肯定又在欺騙我?！?/br>
他還是不愿意相信宋霖之會做這種事，那時候的宋霖之明明什么都不缺，怎么可能會因為貪財就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

殷煜絕不相信。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彼瘟刂呀洶阉耐扰顺鰜?，“我先帶你去醫院吧?！?/br>
說著，將殷煜打橫抱起。

殷煜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伸手環上他的脖子，用著最后僅剩下的一絲清明，在他耳邊喃喃低語。

“宋叔，別讓我失望?！?/br>
宋霖之腳步一頓，心口一陣酸楚。

車禍現場有人報警叫救護車，他只短暫停頓一下，抱著殷煜上了另一輛接應的車里。

“開車，去私人醫院?！?/br>
“是！”

上車之后，宋霖之感受到懷里的人在發顫，低頭在他額頭上親吻，“臭臭，這次，我要讓你失望了?！?/br>
“宋……”

殷煜眼前逐漸變得模糊，他看到宋霖之似乎開口對他說了一句什么，但他來不及聽清，意識便脫離了身體。

“對不起?！彼瘟刂\地親吻他的手背，“這些年傷害你太多了，忘記我吧，好好生活?！?/br>
殷煜聽不到，他在昏迷后做了個夢。

夢中的他還是十八的少年，在那年少輕狂的年紀里，在那年的初夏時，他用油漆在宋霖之的大門上涂鴉。

“宋霖之老王八蛋，毀我青春敗我名聲！”

“讓你跟我爸告狀！”一腳踩在木雕大門上，殷煜心里頭還是氣。

他以為宋霖之有多好心呢，結果到頭來，他會被趕出家門都是宋霖之這個老王八在背后跟他爸告狀！

進了宋霖之的家門，他見東西就砸，專挑貴重的砸。

反正他賠得起！

砸完還不解氣，越來越氣。

他又打了個電話給宋霖之，在電話里對那人破口大罵。

宋霖之嬉皮笑臉，一聽就很偽君子，還有臉喊他“臭臭”！

殷煜氣得跳腳，又砸壞他的古董花瓶。

宋霖之在電話那頭倒吸氣，殷煜心中甚是得意，又踩在對方床上留下腳印。

把宋霖之整個家都砸了之后，他才感覺心里舒服一些。

可他還是不甘心。

所有的人都從來不過問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永遠都只會在他犯錯后打他罵他訓他。

可宋霖之明明是唯一可以理解他的，為什么也變成了這樣？

他躲在宋霖之家中，決定搞突襲。

然而，突襲并不是很成功。

他挨打了。

生平第一次被父親打了之后，他又被宋霖之抽了屁股。

羞恥跟委屈瞬間便涌上心頭，他沖著宋霖之放肆地大喊大叫。

“你們都從來不過問我為什么生氣，只知道在我生氣的時候罵我打我！”

“明明是你們先不管我的，我只是想吸引你們的注意而已……”

宋霖之竟還笑他，氣得殷煜想罵人，結果開口就是一個嗝。

“滾啊……”

“你哭起來真的是太丑了?！?/br>
……

“嘩啦——”

寬敞明亮的病房，宋霖之拉動厚重的窗簾，把唯一的光線擋去，房間里瞬間昏暗了下來。

“你真過分?！?/br>
一睜開眼睛，殷煜就開口譴責。

“你醒了，還有哪里疼？”

宋霖之緊張地湊到他跟前，眼睛里的紅血絲一覽無遺。

看來也是累得夠嗆。

殷煜伸出手摸上他的臉，嗤笑一聲，“真作孽?！?/br>
誰能想到十八歲那年，他在宋霖之家的大門涂上那幾個字會變成現實呢。

“宋霖之?！?/br>
他輕輕喚了一聲，仔細端詳著眼前的臉，歲月都在兩人身上留下了痕跡，唯獨那雙熟悉的眼神永久不變。

還真的應了那句話——

“毀我青春敗我名聲?！?/br>
宋霖之都一一做到了。

“回不去啊……”他喃喃道，嘴角帶著笑。

“我們，都回不去了?！?/br>
他們都變了。

變得陌生、利益至上。

“殷煜……”

宋霖之撐著身體，眼睛注視著他的，眸底有著深深的自責。

“車禍處理了嗎？”殷煜松開手，臉上又恢復到一貫的淡漠，仿佛剛才溫柔捧著宋霖之的臉的人不是他。

宋霖之怔了怔，顯然不適應他的轉變。

“我睡了多久，我兒子呢？”他又問起懟懟，再讓三歲的兒子擔心自己就過意不去了。

宋霖之突然嘆了口氣，“殷煜，想問我什么就問吧，只要我能回答的都會回答你?！?/br>
“你能回答我什么？”

宋霖之啞然。

殷煜扯了扯嘴角，笑得自嘲，“第一個問題就回答不出來，我還指望你回答我什么？”

宋霖之沉默了良久，“你……相信我嗎？”

相信的。

殷煜一直相信著宋霖之，可惜對方卻一次次地親手消耗他對他的信任。

他闔上眼睛，失望地吐出兩個字，“不信?！?/br>
這樣的回答在預料之中，宋霖之心中的大石頓然落地，松了一口氣。

“那我也沒有什么好解釋的了?！?/br>
話音剛落，警察便走了進來。

殷煜睜眼看了一下，配合調查問話，然后看著宋霖之被他們帶走，不發一言。

當聽到門關上的聲音，他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挖走了一大塊，疼得淚腺繃不住，眼淚像開了閘門的洪水，傾瀉而出。

“……王八蛋！”

殷煜抬起胳膊擋著眼睛，另一只手握緊成拳，狠狠地錘了一下身下的病床。

病床發出“吱呀”的聲響，仿佛是在笑話他的無能。

祁樂跟殷世堅過來時，他已經恢復了情緒，只是眼中失去了什么，沒有了色彩。

“爸，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彼f。

殷世堅點了點頭，“公司會安排人代理你，好好休養?！?/br>
殷煜只是呆呆望著窗外，過了許久，像是想起了什么才緩緩開口問道。

“他，會被判多久？”

“暫時還不清楚，挪用數目大加上這次車禍，可能到時……”殷世堅說到一半，被祁樂捂住了嘴。

“殷煜，懟懟這幾天我帶回家了?！逼顦奉D了頓，又說：“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沈叔他……可能要不行了?！?/br>
殷煜終于回過頭看他們，眼里有了一點波動。

他張了張嘴，有好多話想說，最終也只說了一句：“不要讓沈叔知道我受傷了?！?/br>
看到他這副樣子，祁樂也難受，但身為事外人，他無法給殷煜什么安慰，殷煜也不需要他的安慰，只能帶著殷世堅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