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所指的方向往前走，差不多走到五十步的時候，忽然有人喝問，“站??！廠公府也敢亂闖？”

    這是到了。

    魏依然停步，對聲音的來處道:“我想求見殷廠公?！?/br>
    守門二人互視，露出一絲嘲諷之意，“你想見廠公？你是誰呀？”

    魏依然自己都覺得唐突，可是，這畢竟是她最后的出路，無論如何，也要努力爭取才行。哪怕是厚著臉皮。

    “我是……”

    “我認得她，她是聽雅軒說書的，上次來過一次?！绷硪粋€守衛道。

    “說書的？呵，廠公府今日不請堂會，趕緊走！趕緊走！”

    此時，馬蹄噠噠之聲，不急不緩的從后院傳來。

    路鯨牽馬而來，看到魏依然時頓了一下，剛要開口時，殷城從大門出來，一眼看見了站在門口，卻顯憔悴的魏依然。

    守衛以為殷城生氣了，急忙解釋，“她剛來，非說要見您……”

    殷城來到魏依然面前，“你找本座有事？”

    “我……”魏依然之前還想了很多開場白，但是真的見到他的時候，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廠公，時候不早了，再不走恐怕誤事?！迸赃吢扶L牽馬提醒。

    殷城悶了一聲，凝視魏依然，“若是無事……”

    “廠公！我……”魏依然咬唇，臉頰變得緋紅，畢竟開口借錢，真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更何況，還是和一個不熟的人開口?！拔摇懿荒堋?/br>
    開口好難……

    殷城轉身對路鯨道:“你先把馬牽到前邊?！?/br>
    路鯨愣了一下，“是?！?/br>
    “現在四下無人，你可以說了?！币蟪钦Z氣淡然道。

    魏依然沒想到殷城居然這么有耐心，聽她在這里磨磨唧唧。

    他似乎還有急事。

    算了算了，已經來了，比起賣身，臉算什么？

    “我能不能……跟您借錢？”

    殷城眉頭一頓，怎么也沒想到，她是因為這個來找自己。

    “我知道這樣很唐突，可是，我實在想不到，還能去求誰。所以……”

    殷城稍稍沉默，“你為什么覺得本座會幫你？”

    這句倒把魏依然問住了，她確實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勇氣，讓她來到這里，跟一個據說殺人不眨眼的太監借錢。

    “我……”聽他的語氣，是不會幫我的了。唉，這也是意料中的事。魏依然搖搖頭，“我只是無路可走，所以才冒昧前來?！拧?，我……”

    “可以?！?/br>
    “??？”魏依然一時沒反應過來殷城的意思。

    “我可以借給你?！?/br>
    魏依然驚訝，“廠公不問我借多少嗎？”

    “借給你，我想我還是借得起的?！币蟪钦Z氣平淡的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聽他這么說，魏依然心中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澳蔷投嘀x廠公……”

    魏依然欠身道謝，但起身時，眼前云霧般的殷城已經不見了。

    誒？人呢？

    不是說借錢給我嗎？

    人怎么走了？

    正兀自發愣，路鯨送走殷城返回來，“魏姑娘，請隨我來?！?/br>
    原來打發了管家來，看來他真是有緊急的事要忙，才走的如此匆忙。

    隨路鯨繞到廠公府的后門，從后門進入，七拐八繞的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路鯨道:“姑娘需要多少銀子？”

    “一千兩……”魏依然略顯支吾。

    “姑娘請稍候?！甭扶L轉身推開一扇房門 ，不大的功夫，他從里邊出來，捧著個小箱子，“銀子太重，我給姑娘換成金，方便攜帶?！?/br>
    “勞您費心?！?/br>
    “魏姑娘請稍等，我去安排轎子，送姑娘回去?！?/br>
    “不必麻煩了，廠公能借銀給我，我已感激不盡。呃，不知是否需要我立個字據，寫下欠條？”

    路鯨淺笑，“那倒不必。我想在這世上，敢借廠公錢而不還之人，還沒有幾個吧?！?/br>
    是啊，這錢，我該怎么還呢？

    “此處去聽雅軒有一段路，廠公吩咐給姑娘備轎，恐防遇到歹人。姑娘請稍候?！?/br>
    “那就有勞了?！?/br>
    路鯨去后不久，后院備下一頂普通的轎子，魏依然上轎，路鯨叮囑道:“廠公說了，銀子姑娘不必急著還，不過，切莫對他人提起，你向廠公借銀之事?！?/br>
    魏依然點點頭，“嗯，知道了，我絕不對他人提半個字?！?/br>
    目送她轎子離開，路鯨找來幾個府里小宦，“去打聽打聽，近日何人在找聽雅軒的麻煩?！?/br>
    “是?！?/br>
    *

    回到聽雅軒，李掌柜早就急得如坐針氈，他不知道魏依然怎么忽然就不見了。

    心說難道是怕我把她賣給緣來茶樓？

    這個傻孩子，我這么會那么做呢？

    正尋思著，魏依然抱著個箱子從一頂轎子里下來了。

    他趕忙迎過去，“依然，你一大早去哪兒了？可把我急死了?！?/br>
    魏依然沒開口，先把箱子塞給了李掌柜。

    “這是什么？還挺沉的?！崩钫乒窠舆^箱子，滿臉疑惑。

    “這是我與一位朋友借來的，您先拿去抵了賬吧?！蔽阂廊徽f這話的時候，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兒。借是借了，不用賣身給緣來茶樓，可這一千兩，究竟要怎么還？

    “??？！”李掌柜瞪大了眼珠子，愣是說不出話來。

    他將箱子放在桌上，打開這么一看，金光燦燦，險些沒閃瞎他的老眼。

    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金子，老頭兒有點慌亂，“依然，你這是什么朋友??？能借給你這么多錢?！?/br>
    魏依然沉默了一會兒，“他不讓我說。您就別問了?！?/br>
    李掌柜端詳魏依然的神情若有心事，不免擔心，但她既然答應了別人，那一定是問不出什么來了。

    “那……這么多錢，何時要還？要利息嗎？”

    魏依然搖搖頭，“不用利息，也無需急著還?！?/br>
    “那樣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湊夠……”李掌柜自己說的都沒底氣。

    * * *

    晚上，殷城騎馬回府，路鯨出府迎接，順便提到白天之事，“廠公，小人已經查清，近日在聽雅軒滋事的，是城西緣來茶樓的人。他們為了迫使魏姑娘賣身，才屢次挑釁，甚至與縣令岑濟業串通，讓聽雅軒的掌柜背上了千兩的錢債?！?/br>
    原來如此~

    “廠公，是否讓小的去警告一下那緣來茶樓的人？”

    “不必，京城近日有大事發生，屆時將有許多人被殺，到時隨便尋個由頭，處理了便是?！币蟪钦f話總是云淡風輕，即便是生殺之事，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像是吃茶飲酒，彈琴作畫一般。

    是夜，殷城獨自在內院中撫琴，琴音激昂，鏗鏘有力，似有戰場上斧鉞相搏之勢。

    正值琴音高亢時，洛忠步履匆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