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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共只卜過十卦,每一卦都很準。太胥的命格讓他在族中的位置變得十分尷尬。烏蠻族人心善,太胥自幼失怙,族人輪流將他養大,但到底還是忌憚他的命,與他并不能十分親近。太胥是個性情很陰郁的人,沒人說得清他是天生如此不討人喜歡才使他注定是個災星,又或者他從小知道了自己是個災星,心里不平,便長成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性子??傊蜻@種種原因,族中人甚少與太胥親近,唯有羲文例外。羲文與太胥仿佛一對天生的冤家,太胥說話夠刻薄,羲文做事夠狠絕,這兩人只要撞在一起,就像是天雷勾動地火,互陰互損,胡扯后腿。太胥因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便把興致都放在了種植上。他在自己的屋后開墾了一片田地專門用來種花草,然而他種的東西總是才長出花骨兒朵就被羲文掐掉了花瓣,結出的果總是還沒長成就被羲文掃落滿地。而羲文也總是被太胥罵的狗血噴頭。太胥極盡刻薄之能事,總能找到最惡毒的比喻來形容羲文。羲文的腦袋是枯萎的椰子皮,羲文的臉是老鹿的屁股,羲文的出生是他爹娘上輩子造的深惡罪孽。太胥損人的時候還總是喜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常常對羲文說“像我們這種沒人喜歡的人必定要孤獨一輩子的”、“像我們這樣什么都做不好的人還是早點死了罷了”。這種時候羲文必然要反問他:“我怎么跟你成了同一種人?”太胥譏諷道:“你和我確實不同,你比我還少了些自知之明?!?/br>這若是尋常人,早該退避三舍了,偏生這兩人都是樂此不疲,以互相損害為人生樂趣。羲文是個心比天高的家伙,突然有一天他決定出海,走出族人已有百年沒有走出的小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全族上下無人贊同,太胥伊始也是不贊同的,他一如既往地譏諷羲文到了中原以后恐怕會被中原人當成海怪抓起來吃,然而羲文卻反常地沒有進行反擊,只道:“我想去看看不會把你當成災星的地方會是什么樣的?!?/br>就這么一句話,把太胥憋了滿腹的挖苦全都消弭了,親手幫他一起打了船送他出海。羲文出去了,回來了;出去了,又回來了。他漸漸地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從小生長的樂土成了拘謹他的囚牢,給與他強健體魄的圣泉成了藏污納垢之所,烏蠻人認定的一切都被他全盤推翻,他一心只想去外面的世界,走得越遠越好??上?,卻被烏蠻圣物絆住了他的腳步。他大逆不道地打定了主意要圣物取出圣泉水,毀了也好,送給中原漢人也好,總之只要那東西離開了它所在的地方,它就能夠不再拘束烏蠻人。他全然不在乎先祖留下的讖言和關于圣物的一切傳說,更不把族人的反對當成一回事,一意孤行,尚未成功之時便被羲武軟禁了起來。幾天之后,羲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從羲武布下的陣里逃走了。族人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天火雷動,一道青光從九天上直劈而下,將人瞬間炸成了一團火球。這火球無疑是再次去偷圣物而遭到詛咒的羲文,且有人看見,羲文炸開后太胥也沖進了火球里。最后,天火燒盡,族人們從燒的焦黑的灰燼堆里只扒拉出一些殘存的骨頭和一個牛角墜子。那牛角墜子羲文和羲武各有一個,是他們的苗人祖母所贈,自幼帶著不離身。見了此物,眾人便篤定了被燒死的人就是羲文。而太胥也不見了。燒剩下的這堆骨骼殘片連拼成半個人也難,只怕是羲文與太胥一齊被天火燒死,這是他們兩人一并的遺物,難舍難分,羲武便將碎骨片一并攏起來埋在了老椰樹下。這事兒成了烏蠻族的一樁公案,使他們對于神秘的圣物多了一些了解與敬畏,而羲文與太胥雙雙死在天火之中亦是公認的,誰也想不到,羲文竟來了惠州,變成了張希汶,搭上了魏瓊,一心要完成他幾年前未竟的執念。羲武攜著蘇既明和蘇硯到了海邊,一些漁民出海歸來,正躺在海灘上休憩,羲武二話不說抓著兩人登船便走。被奪了漁船的漁民急急跳起來:“哎,干什么的,給我下來!”卻不知打哪兒刮來一股妖風,吹著那艘小船徑直往海中去了,就一眨眼的功夫,船竟開出了十來丈遠!那漁民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船又遠了許多,再揉一揉,船已小得快看不見了。他用力閉了會兒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船已不知去了哪里。他尚且安慰自己怕是烈日晃眼曬出了幻覺,然而再回頭看一眼自己停泊船只的地方,那里的確已經空無一物了。三人上了船后,蘇既明聽羲武大致講了羲文與太胥的糾葛,神色越來越凝重,驚呼道:“難怪他要幫著魏瓊!”蘇既明剛開始懷疑張希汶身份的時候,唯有一點他怎么也想不通。幫助魏瓊出兵攻打烏蠻,會死傷多少族人,這世上怎會有人如此狼心狗肺,對自己的族人如此心狠?然而羲文和其他烏蠻人不同,他一心要離開儋州,被族人敬畏的圣物卻成了他的絆腳石。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枯骨逢生!”蘇既明道,“他跟魏瓊一樣,他要用圣物救人!”魏瓊也好,羲文也好,他們都是瘋子,為了讓一具枯骨逢生,不惜讓天下枯骨遍野!羲武驅動了最快的風力,他們的船幾乎在海上飛了起來,海水被硬生生劈成兩道,如同千軍萬馬向兩旁擴散,為他們讓出前行的道路!羲武身形筆直地站在船的中央,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氣旋,即使海水都變了形,他依舊穩妥得如同遺世獨立的神祗。刀般的風吹得蘇既明肌膚生疼,他死死摟著羲武才勉強站立。而蘇硯趴在船上,死死扒著船舷,才能不被吹下海去。兩人的耳邊盡是風的呼嘯聲,幾乎將他們的耳膜刺破。蘇既明張大嘴用力呼吸著,大聲叫道:“羲武,你聽我說!”羲武沒有回答,摟他的手緊了緊,示意自己在聽。“魏瓊告訴我,只要交出烏蠻圣物,他就立刻撤兵!”羲武問道:“你要幫他?”“不!”這是蘇既明有生以來最堅定的一次,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一直以來的糾結都被這猛烈的海風吹散了,突然之間心底如同明鏡一般澄澈,“我幫你!如果你想跟他談,我去。如果你要戰至最后,我陪你!”羲武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神色凜冽,只說了一個字:“戰!”轉眼間,海南島已在眼前。蘇既明和羲武的心也隨之揪了起來。數艘戰船將島嶼周圍圍得密不透風,喊殺聲震天。而昔日的桃源盛景,已成了殘垣斷壁,火光連天!☆、第三十八章數丈高的幾輛大戰船把海邊堵得水泄不通,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