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失笑。

    “喝?！比顚幏畔虏鑹?，將茶盞推過去，淡淡道，“現在說吧?！?/br>
    寧景看見她眼中威脅之意，漫聲道：“天下武者，大致可分三類?！?/br>
    “第一類，出自累世大家。家族中保有功法，他們搜尋根骨上佳之人，從幼童開始培養，傾盡全力?！?/br>
    “第二類，散兵游勇，機緣巧合步入武者之道，多是江湖草莽，亦有師徒傳承。這些人多是半路出家，摸著石頭過河，功法良莠不齊，水平么，自然無法跟世家相比?！?/br>
    “第三類，”他啜了口茶，修長手指捏著茶盞，轉了轉，漫不經心道，“邪道之人?！?/br>
    “邪道之人，沒有習武根骨，只能練習邪功，不然，一輩子都是普通人?！?/br>
    “啪——”

    寧景輕輕放下茶盞，看著阮寧：“阮姑娘可還有疑問？”

    “修煉邪功之人沒有可與正道高手匹敵之人么？”

    “有。不然為何那么多人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嘗試？”寧景掃了眼偷偷爬來的小紅蛇，手指點了點它的小腦袋，“要知道，這么多年，不止武者衰落，邪道也衰落了。當今世上能數得出的高手沒幾個?！?/br>
    “邪道之首，花無痕，武功可排進前五?！?/br>
    小乙不知什么時候將椅子從寧景那一頭，慢慢搬了過來，聽了這話，他脫口而出：“天下第一是誰？”

    寧景抬頭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說呢?！?/br>
    小乙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你不會想說是自己吧？”世上怎會有這般不要臉的人。

    寧景輕笑一聲：“若是我，你待如何？”

    小乙：“……”

    “那其他三人呢？”好奇心壓過了惱怒，他想聽到九幽大哥的名字。

    寧景好像猜到了他所想，慢條斯理喝了口茶：“唔，其他三個么，幾個糟老頭子，不定什么時候就進棺材了?！?/br>
    他敲了敲桌子：“平南王府一個，千金老人府上一個，還有個哪家的，記不清楚了，老頭子沒什么意思?！?/br>
    小乙有些失望，九幽大哥怎么連前五都沒排進去。

    不可能。

    “九幽大哥為何沒有進前五？”

    寧景：“把他放第一好了?！?/br>
    “嗯？！”小乙猛地睜大眼睛。

    寧景看了眼不言不語的阮寧：“今日說得夠多了，你這什么小家丁，滿腦子問題?！?/br>
    “我才不是小家??！”

    阮寧：“你為何沒有將自己排進去？”

    寧景雙手枕到腦后，慵懶至極：“我怎么能跟這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論呢？”

    “……”

    寧景抬頭看了眼太陽，目光轉向小乙。

    小乙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警惕地盯著他。

    “我餓了?！睂幘袄碇睔鈮?。

    小乙內心崩潰。

    尤其是半個時辰后，他跑到城外，望著青山綠水間那個迎風招展的“酒”，滿肚子罵人的話對著江水頓時傾瀉而出。

    罵得正興起，酒家娘子看瘋子一般看著他：“小兄弟，何，何事想不開？”

    小乙舒了口氣，胳膊一揮：“我要一壇花雕，三年的，桃花樹下埋的?！?/br>
    *

    太師府。

    林夫人打發走查案的官差，揉著腦袋往內院走。

    林憮然扶著她。

    “夭壽，我就說怎的總是有人出事，原來是邪道之人?！绷址蛉宋嬷乜?，“我這心到現在還跳得厲害，想想這么一個殺人惡魔就藏在我們府中，我晚上覺都睡不好了?！?/br>
    林憮然臉色有些白：“是啊?！?/br>
    “官差方才說了，丫鬟的尸體找到了，還好，死了沒幾天，這人應該才潛進來?！绷址蛉四_下一停，看著林憮然，臉色驀地一變，“不對，要是才潛進來，前幾年那幾位怎么死的？”

    她嘴唇發白：“我想起來，前幾年園子里有小丫鬟失蹤了。我還以為……逃跑了……”

    林憮然手指頭緊了緊：“官府會查清的。惡有惡報，如今沒事了，娘，天色不早，我身體不適，想早些休息?！?/br>
    “去吧去吧，明日你好好查查府上的下人，身份有異的一律不要留?！?/br>
    “女兒知道?！?/br>
    夜色很暗，廊檐上掛著一排排燈籠，照得宅子昏昏沉沉。

    林憮然扶著丫頭的手回屋。

    “小姐回來啦?！避岳虼蛑鵁艋\在院門口等她。

    “廚房送了蓮子羹，一直給小姐溫著，這時節蓮子是稀罕物，皇上賜的，平常人吃不到呢?！?/br>
    林憮然眼睛一轉：“端來吧?！?/br>
    茉莉朝身后丫鬟看了眼：“小姐，怎么不見花寄??？”

    林憮然側眸，聲音平靜：“她早上說家中有事，告了假，我準了?！?/br>
    “小姐就是好心，花寄這死丫頭平日里纏著小姐，也不干活，不定是跑出去玩了，我從來沒聽過她有什么家人?！?/br>
    林憮然坐下，捏著瓷勺，輕輕攪拌，白白的蓮子點綴在晶瑩透亮的銀耳中，再以紅色灰棗和枸杞做飾，看起來很漂亮。

    “隨她去吧，我身邊也不缺人侍候。對了，我上次讓她買的紙還在她房里，你去拿來吧，那個赭紅色的箱子，在她床頭?！?/br>
    茉莉領了事出去了，房間里只有她一人。

    林憮然肩膀猛然□□，臉色難看至極。

    她看著面前那只碗，胸膛上下起伏，眼睛死死盯著，猛然一揮袖子，“嘩啦”一聲，連碗帶羹，全都灑在地上！

    瓷片濺得四散紛飛。

    花寄的屋子就在主屋旁邊，茉莉聽到聲響，忙抱起小箱子跑回去。

    林憮然揉了揉太陽xue，輕輕柔柔地笑了笑：“今日太疲累，連只碗都端不穩，不小心滑了，叫人收拾吧，我睡了?！?/br>
    看到地上一片狼藉，茉莉一把放下箱子，拉著林憮然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幸好沒傷著?！?/br>
    茉莉伺候著梳洗完，林憮然抱著那只小箱子進去了。

    床帳邊一只燭火搖曳，林憮然的臉映在燈火中，忽明忽暗。

    外間安靜下來后，她從被子里起身，拿出枕頭底下的鑰匙，目光發冷。

    小箱子上有一把黃銅鎖，小巧精致。

    她將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扭，“吧嗒”一聲，鎖開了。

    里邊放著一封信，一本功法。

    她拆開信，迅速掃過，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眼睛里漆黑莫測。

    從小到大，不管什么人，只要她看一眼，都喜歡她。

    花寄只是無聊時撿回來的小可憐，她喜歡看他黏在身邊，眼睛里只有自己，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只是無用了點。

    她手指捏得發白，讓他殺個阮寧，竟然將自己搭了進去。

    *

    將軍府，藥廬。

    小乙撅起屁股，從灶爐里掏出幾顆烤得焦黃的地瓜，兩只手倒騰來去，嘴里嗷嗷叫個不停。

    “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