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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沉舟之舉,會換來何種結果? 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京中大戶人家少種槐樹,可是煤青山上卻有很多,其中不乏合抱粗細的古槐。 而此時,棲身于槐樹上的兩個身影,也在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那六名羽林軍。 不是六個人,而是七個,在他們中間還有一個人。 沈彤向江婆子做個手勢,便如貍貓一般跳到樹下,瞬間消失在重重樹影之中。 那六名羽林軍,連同他們當中的第七個人,正在向壽皇殿走去。 快到壽皇殿時,有個尖細的聲音喝問:“怎么只有你們幾個來巡邏,不知道這里最近不安寧嗎?” 顯然,這是內侍的聲音。 來這里的內侍和發配沒有區別,他們大多都是以前在大行皇帝身邊侍候的,待到皇陵峻工,大行皇帝搬家,他們便也會跟著去守皇陵,從此后再無回宮之日。 因此,這些內侍們大多脾氣不好,加之最近又鬧鬼,他們除了脾氣不好,還要惶惶不可終日,所以,不僅是脾氣不好,而且還有些神神叨叨,總覺得所有人都要害他們。 比如現在,他們需要有千軍萬馬來這里巡邏,可卻只來了六個,他們當然不高興了。 ------------ 第四六四章 求見 “咱們是奉了朱統領之命來這里看看,并非巡邏?!币幻鹆周娎淅涞卣f道。 朱統領名叫朱渝,是煤青山五百駐軍的最高長官。這位羽林軍抬出朱渝的名字,內侍只好閉嘴。 雖然大行皇帝到死也沒能親政,但是皇帝畢竟是皇帝,他們這些在皇帝身邊的內侍們,也同樣高人一等,那時別說是羽林軍,就是宮中侍衛,也一樣要給他們面子。 直到來了煤青山,他們才終于知道,什么是落地鳳凰不如雞,何況他們原本也不是鳳凰。 在煤青山,隨隨便便一個小兵就敢對他們呼喝,而他們,也只能忍著,一路忍到皇陵,忍到老死。 內侍閃到一旁,幾名羽林軍魚貫而入。 內侍忽然抬起頭來,他驚訝地發現羽林軍中還夾著一個人,他伸手指著那人,正要開口,走在最后面的羽林軍猛的瞪向他,目光冰冷狠戾,內侍嚇得一哆嗦,嘴唇顫了顫,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在這里,他們沒有任何依仗,即使有人把壽皇殿一把火燒了,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傳到太皇太后耳中,到了那時,壽皇殿早成焦土,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內侍的小命呢,羽林軍殺了他們,隨便往山上一扔,就說他們想不開尋死了,宮里不會有人來追查的。 內侍低下頭,看著那幾個人走了進去,他一溜煙兒地掉頭跑了。 今夜是他當值,但是當值的時候鬧肚子,也會離開一會兒的,那就鬧肚子吧。 七個人昂然而入,大行皇帝的梓宮前,跪著四名內侍和四名宮女,他們一邊燒紙,一邊念念有辭,而在正中,兩名僧人盤膝而坐,他們一老一少,老的是大相國寺的覺然和尚,少的是他的徒弟悟清。 自從大行皇帝來了煤青山,覺然和尚和另外八名僧人便一直住在這里,他們為大行皇帝唱頌經文,日夜不休。只不過從最初的九個人一起唱,逐漸變成了輪流唱頌。 今晚當值的是覺然。 大相國寺是皇家寺院,覺然和尚的名氣也不小,幾名羽林軍顯然早就見過覺然和尚,他們的目光從覺然身上,移到了他身邊的那個小和尚。 小和尚大約十五六歲,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眉宇間有股淡淡的書卷氣。 一名羽林軍眼尖,他死死盯著小和尚悟清的光頭,忽然問道:“你為何沒有受戒?” 悟清的光頭上平整如玉,沒有半點疤痕。 覺然和尚依然在頌經,無論這些人進來,還是質問他的弟子,與他而言,如同虛無。 八名內侍和宮女全都嚇了一跳,他們不敢抬頭,低眉垂目地跪在那里。 小和尚悟清是幾天前才來的,九名大和尚在煤青山一來就是大半年,住持便挑選了幾名小和尚過來,一為學禪,二為照顧師傅。 悟清便在幾名小和尚之中。 他沉默寡言,除了自己的師傅,他平素里幾乎不與其他人說話。 聽到那名羽林軍問他,悟清緩緩轉頭,神情漠然:“本寺有規,須入寺十載方可受戒,小僧還差五年?!?/br> 那名羽林軍皺緊眉頭,大相國寺不是普通寺院,對僧人要求甚嚴,或許真的有這個寺規,但是現在在這里也無從可考。 這時,一直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個戴著風帽的人走了出來,他走過護著他的羽林軍,朝著依然在唱頌經文的覺然和尚而來。 八名內侍和宮女嚇了一跳,他們直到這個時候,才看到原來與羽林軍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人。 大行皇帝雖然已經死了,可是這座壽皇殿,若沒有懿旨是不得擅入的,否則就是欺君之罪。 可這個人不但進來了,而且竟然坦然自若地走了過來。 內侍和宮女屏住呼吸,他們不敢問,甚至不敢去看。 那個人徑自走到僧人的蒲團前,忽然撩起外袍跪了下來。 他行的并非三拜九叩大禮,而是普普通通的跪下,就像他跪的只是一個自家長輩。 他跪在地上,朗聲說道:“臣楊錦程特來此處見駕,恭請吾皇一見,成全臣忠孝之心?!?/br> 這幾句話怎么聽怎么別扭,八名內侍和宮女都是皇帝身邊的人,他們見過無數朝臣,可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對皇帝講話。 聽上去謙恭,可是語氣里沒有半分恭敬,這是命令,命令皇帝來見他。 聽說是楊錦程,有個宮女大著膽子偷看,她是見過護國公世子楊錦程的,楊世子少年英俊,文武雙全,能在宮里出入的年輕男子少之又少,宮女懷春,楊錦程就是她們心里揣著的那個人。 可是這一眼望過去,她卻沒有看到楊錦程的臉。 他依然戴著風帽,只是這風帽與常見的不一樣,不但遮住頭,也遮住了臉,只露出一雙清冷如寒星般的眼睛。 他的眼睛輕輕一掃,就看到那個正在偷看的宮女,宮女只覺一道冰箭向自己射來,嚇得她連忙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去,瘦弱的身體簌簌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