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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當周邦公子了!”殷樂抓住姬無瑕的肩膀,一字字道:“你為什么不配?你什么都不知道,是被孤拉下水的。一邊是君王,一邊是恩人,你不過是忠義兩難全。無瑕,有錯都是孤的錯,你沒錯,你回周邦,改良周禮,君臨天下。咱們說好一塊兒廢人祭,孤做不完了,只能看你了?!?/br>“那陛下呢?”“孤自有去處,你不必擔心。孤說不定……一死就會去未來呢?”“臣想陛下呢?”“想孤,就做個明君,好人。孤這輩子罪孽深重,你替孤贖吧?!?/br>“一定要回……”“一定?!?/br>姬無瑕不說話了,低垂著頭,身體不停顫抖,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殷樂再次抱了抱姬無瑕,然后道:“停車?!?/br>大頭停了車,殷樂跳下車,道:“走吧,去周邦!路上不要停車,狼衛可能追過來!”車走了,姬無瑕扒著車廂的門,還顫抖著,滿臉是淚,離殷樂越來越遠。殷樂看著這個青年離開,心里那塊總是空的地方突然就滿了。他這一生,總算是還有一塊兒干凈的地方,就是姬無瑕。這樣的一生,能夠遇到姬無瑕,實在是奇跡。此后他不論去哪兒,心里都會滿當當的了。殷樂轉過身,打算離開。才走了兩步,他停下了。仿佛是夜色之下,又添加了夜色,他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感到一股熟悉感。他不敢相信,但是抬起頭,看到遠處實實在在的人影。費玄。費玄一身輕便的黑衣,飛奔過來,如同完全沒有受傷那么輕便。他身邊有一道黃色的閃電——那是一匹完全長大,和成年狼體形仿佛的山地黃狼。費玄奔過來,如一陣帶著血腥氣的風,掠過殷樂臉側,然后追上馬車。大黃狼一狼當先,撲上去咬住馬脖子。馬驚嘶起來,帶著馬車亂跑。大頭一邊驅趕大狼,一邊控制馬車,但是馬車越來越顛簸,眼看要傾覆,這時候車簾一掀,姬無瑕抱住白霜跳出馬車,在地上滾了幾下才起來。-------------姬無瑕沒有武器,急忙后退,卻哪里快得過費玄。殷樂拔出三棱刺,撲上去擋在姬無瑕面前,以三棱刺阻擋。“丁”一聲,佩刀停在三棱刺上,沒往下砍。殷樂狐疑,難道這個時候,費玄還手下留情嗎?不,不是,費玄臉色異常蒼白,手在顫抖,黑衣濕漉漉的。費玄畢竟不是神,而是人,那三刺讓他受了重傷。他拖著傷追過來了。一擊不中,費玄往后一跳,退開,微躬著身,一手提刀,一手撫著心口挨刺的地方,胸膛起伏,喘息著積蓄力量。殷樂急道:“無瑕,快去救馬!沒有馬車你們回不到周邦!”“陛下呢?”“我有辦法!你快去!你回不了周邦,我恨你一輩子!”姬無瑕站在原地,哽咽了一下,最后深深地看了殷樂一眼,這是最后一眼,他看著殷樂枯槁的長發,凹陷的臉頰、黑中帶藍的眼睛、沒有花紋的麻布長袍,把每一個細節都記下來,然后掉轉身,拉著白霜,去追馬車了。被留在原地的費玄拄著刀,喘息著,翻起狠戾的白眼看殷樂:“你又騙我?!?/br>費玄對面,殷樂把三棱刺插回手杖,臉上掛著笑:“對不起?!?/br>“我不聽!我要你死!”費玄說著舉起刀,再次撲向殷樂。但是他太虛弱了,步子踉踉蹌蹌,刀也抬不起來。他的衣服不停往下淌血,往前走一步,就流下一小灘血。他就那么搖搖晃晃地走向殷樂,刀尖顫抖,也不放下。殷樂看著費玄,面帶微笑。搖搖晃晃走來的費玄,一身黑衣,卷發蓬松,就好像當年從天而降落在鹿臺,走向他的神祇。塵世多少瞬間,世間又有多少人??赡遣辉绮煌淼囊凰?,千萬人之中,費玄走向了他。那歌傍晚夕陽燦爛,落在費玄的肩膀上。蹲在畫室喝藍草顏料殷樂正覺滿嘴苦澀,忽然一抬頭,看到費玄,然后恍惚間懷疑自己看到了命運。此刻月光如銀,如盔甲,披在費玄的頭頂、肩膀、身體上。費玄走向殷樂,殷樂沒有躲。費玄一刀刺進殷樂的心臟。心臟被刺穿的殷樂,瞬間失去站立的力氣。他膝蓋一軟,跪倒在費玄面前,手里的云杉木手杖滑落了。然后他上身繼續傾倒,倒在費玄身上。殷樂的三菱刺,懸在空中,沒有動過。但是心臟被刺入的一瞬間,他松開了手,三棱刺掉在地上。然后他雙腿一軟,身體向前傾倒,倒在了費玄懷里。費玄愣了一瞬,隨即一把推開殷樂,仿佛殷樂是一條毒蛇,還藏著毒牙,準備臨死前最后咬他一口。殷樂摔在地上,身體不停流血,沒有一絲力氣了。他笑起來,一開始嘻嘻笑,然后嘿嘿笑,最后哈哈大笑。費玄暴怒:“你笑什么!”殷樂不笑了,躺在那兒,看費玄:”對不起?!?/br>費玄道:”我不聽!“殷樂道:”別的話沒臉說?!?/br>費玄道:”閉嘴!”走上前,給殷樂補了一刀。這一刀插進肚子里,殷樂咬著牙,沒出聲,血淌了出來。他閉上眼睛,仿佛是不管費玄想不想聽,就要說了。“我吸罌粟時,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去了未來,是……一個畫家,然后你……是一個養狼的。我認識了你,然后我們就結婚了。對不起……到最后只能對你說這個……別的話沒臉說了……”“你以為我還會心軟?會饒了你!””對不起,以前不知道你關在籠子里,那么難受……不知道你和豹子打架那么害怕……不知道我和別人好的時候你會那么生氣……對不起……“費玄劇烈喘息著,眼神凌厲,沒有說話。他抬頭看馬車離去的方向,又按了按心口,沾滿血的手令他知道,自己已經追不到姬無瑕了,也再也沒力氣多走一步了。于是他坐下來,坐在殷樂身邊,說道:”沒臉說什么?““罌粟是三年前種的,不是一和你好的時候就中的,是為了對付你。和你感情更深,一直和你感情更深。不欺負無瑕,不想讓他被逼著選……當好人死,還是當壞人活?!?/br>費玄聽著,不做聲,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是自己和殷樂分開時,躺在殷樂懷里,問殷樂的三個問題。他笑了笑,想要說自己都快忘了,然后一低頭,看到殷樂睜著眼睛,滿眼淚光,凝視著自己。那眼睛已經渾濁了。殷樂睜著渾濁的、已經看不見的眼睛,用很微弱的聲音道:“這輩子沒活好,但是畫了很多畫,救了姬無瑕,和你好過,所以也……挺好的。如果有來生,我會對……待你……給你做面條,給你吃rou,陪你玩……不讓你哭……要是你不愿意……我就不……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