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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爺的人呢?”蔣春擔刀在肩,居高臨下,神情藐然。戰了兩百回合,饒是武行出身,馬賁也已扛不住蔣春颯烈的刀法了。他斗不過蔣春,籌謀與武藝,哪樣都不行。“哼——”抹劍橫鋒,衰人扯出強弩之末的冷笑,“想知道?下去瞧瞧,保不齊在呢!也可能,過橋了,投胎了,你晚了?!?/br>蔣春刀尖入地曳然斜上掄出一道勁氣,挾沙為刃,直劃向馬賁。他斬劍向前,分了沙不破刃,勁氣硬生生在他臉上割出左右對稱的血線,自額際至鼻下,特別猙獰。劍墜地,目怒張,馬賁仰面倒斃,死不瞑目。不遠處過來幾人,是自己幫里的兄弟,領著名邋里邋遢戰戰兢兢的女子,稟報說在馬賁家柴房發現的,捆著手腳堵著口,一問姓陸,就帶了回來。另有女眷仆役小廝無算,既抄了他老本營,不敢隨意處置,索性一并拉回來聽由幫主發落。狗頭幫的總壇中庭寬敞得譬如校場,現下橫七豎八倒臥了一地的尸首,后頭立著一溜俘虜,冷風亂拂,驀地顯出凄風苦雨般的肅殺之氣。蔣春冷眼乜斜了那些人,又瞥一瞥陸姓女子,留下一句:“這個送回家,其他的問老爺子?!鞭D手交了刀,自往后廂去矣。竹邕知他惱煩,便關照先請陸姑娘洗漱更衣,著郎中診一診,休息過后再行送返。那邊才應下,正要攙扶柔弱女子去客廂,她本欠身連連致謝,卻倏然變臉撞開了身旁人,一直縮在袖中的右手上赫然攥著尖利的短匕,奮力朝蔣春沖去。“幫主小——”警告未呼完,女子的匕首已刺破了血rou。不是蔣春的。呼嘯聲急,長腿破風,直將女子掃出三丈外,如隨風研轉的枯葉破敗地跌落,滾過幾圈停下來,匍匐著吐血不止。“不要……jiejie……幫主別……”蔣春爆吼:“她沒死吶!要死的是你!特媽誰叫你擋了?爺們兒的命那么好拿嗎?白癡,傻十六,你什么時候能活得聰明點兒?!”陸克己呼吸都顫,忍著疼想笑給蔣春看,卻把淚笑了出來。“我知道幫主厲害,可我管不住腿,它們自己往外跑?!?/br>蔣春狠狠吻他的額頭,任匕首沒了柄扎在陸克己胸口,不敢動手拔,知道拔/出/來血口開,小子就真沒命了。“為什么?”遠處伏地的女子喃喃不甘,執拗地想往這處爬,徒然伸著手,“小弟呀,為什么要救惡人?小弟,好小弟……”陸克己向著那方慘笑:“jiejie喜歡一個人,便什么都舍得。名分、兄弟、自己的性命,全都可以不要。既如此,就該懂我的。我也舍得,舍得這身血這條命!”爬行的身體頓了下,放棄了,臉頰貼地,不肯置信:“是真的,小弟真的喜歡他!為什么喜歡惡人?傻小弟呀,jiejie對不起你!”蔣春恨得咬牙,幼稚地捧著陸克己臉撥回來,只許他看自己。“這就是你跑的理由?救你姐,勸她別給人沒名沒分當外宅,可她聽嗎?她把你賣了,賣你的身,還要你命。不看你,我一腳送她歸西?!?/br>“咳,嘿嘿,咳咳咳,哈,幫主果然全知道,又、又做戲誆人自己上鉤!”“就你從來不信我。你以為都跟你似的笨得四八三十二嗎?”“不是十六嗎?”“頂嘴!”蔣春瞪他,心疼了收一收,再瞪,“叫我啥?”陸克己靜靜望了他許久,笑不動了,眉眼一哀,嚶嚶啼泣:“相公,你說,人有下輩子嗎?”蔣春虎目圓睜,瞪得能出血:“屁個下輩子!一生一世一輩子,沒完呢!爺們兒不放手,哪個鬼差敢來拖?你給我閉上嘴!”陸克己聽話閉了嘴,眼也閉上了,睡里都笑。看清秀蓮面容的一霎,陸克己腦子里還是蒙的,特別傳統又沒新意地問了自己幾件事:“我在哪兒?我醒了嗎?今兒幾號?”隨后昏迷前所有的經歷海嘯一般嘩啦啦拍回腦海里,驚得他差點兒從床上彈起來。秀蓮按著他,好生勸道:“哥哥快別動,傷口好容易縫上的,幫主守了你三天呢!”“嚇死我們了!那匕首拔/出/來,血噴了大夫一臉,得虧幫主會點xue止血,又一直渡真氣吊著哥哥的命,不然只怕血管子接上了,哥哥也是活不得的。哎呀,呸呸,打嘴,大吉大利!”“幫主才不肯走呢!青翁爺爺發了好大的脾氣,我可是頭一回見他高聲罵人。不過也不怪爺爺生氣。你是沒看見幫主的臉色,都青了,比哥哥的還難看。爺爺說幫主再不閉關,真氣耗盡,血邪逆行,非死即瘋?!?/br>“沒事沒事,青翁爺爺說幫主如今平安。閉關須得七日,這才第四天,還得等三天才能出來。嘿嘿,哥哥想幫主了呀?”陸克己豈止想他,簡直想得要死!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可陸克己大難不死好容易活過來居然碰不著心上人的面,當真福得很靠后。期間奶娘倒時不常將孩子抱來陪他。分娩后匆匆一瞥便昏厥過去,相隔月余父子倆才算真的見著面,加上種種前因后果牽動,陸克己不由百感交集,對著孩子又哭了一番。急得秀蓮頻跺腳,半勸半怪,要他千萬愛惜身體,傷未好全不可多思多愁。好話不入耳,陸克己半點沒聽進去,兀自垂淚。反而懷里的胖娃娃通了人事般,眼珠子左右轉一轉,倏而粲然一笑,直把陸克己逗愣了,旋即轉悲為喜。如此一日三秋地念著等著,藥也吃飯也進,偏偏陸克己的傷勢再不見有起色,就是不好不壞地維持著。大夫跟竹邕說他是心病成了身病,解藥還在蔣春身上。竹邕就笑,無奈地搖搖頭,喟嘆:“這一家全逃不出個情字,不是冤家不聚頭,般配!”結果等蔣春終于出關,澡都顧不得洗沖回這屋來,陸克己竟在午睡,還是沒撈著來場動情灑淚的久別重逢。蔣春不管,坐下哪兒都不去,干等。非要他的四兒睜眼第一個看見的是自己。也果然看見了他??刹坏热思疑钋榈貑疽宦?,他先端起藥碗甕著鼻子招呼:“醒啦?喝藥!”陸克己直望著他,眼一紅淚雙盈,滿臉委屈。蔣春瞥了眼手里的藥碗,暗忖他應該不是嫌藥苦。因為那委屈的純度看著無論如何都有點兒高,一碗藥絕對不值這個價。他將藥碗擱下,抬手揉一揉陸克己的頭,語氣服了軟:“老爺子不許我提早出關?!?/br>陸克己眼更紅了,拼命叼著下唇。蔣春垂瞼默了默,抬眸時竟史無前例地微微一笑,眼中柔情似水,好像皮囊底下換了副魂。“四兒,爺們兒錯了,給你認錯賠禮!”陸克己不肯置信。